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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在月下坐到很晚,才把李相夷送回房里。

熬了个大夜还吹冷风的报应来得很快,第二天李莲花又开始发烧了。

他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一个人这么多年,也不是没个什么病痛一类的,有碧茶在,一般的药起不了什么作用。

通常都是靠着自愈,慢慢撑过去。

庭院石桌前。

李相夷坐听刘如京来报,城中昨夜出了不少事,而第二府中死了几十名死士的事情,半点都没传出去。

这是将风声完全压下去了。

刘如京汇报完消息退下去,李相夷跟笛飞声坐在庭院中相对无言。

李相夷看一眼天色,“这日上三竿,他怎么还没起?”

笛飞声侧目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昨夜你们聊了些什么,聊了多久。”

李相夷垂眼眸,“记不清了。”

笛飞声没再问,而是站了起来,提步走到李莲花房门前,抬手敲了敲。

里头没动静,他便竖起掌风一推。

李相夷跟了上去,突地想起来,在四顾门李莲花浑身冰冷的那一夜。

眉锋陡然一皱,他快步越过笛飞声,走到李莲花身边。

抬手探额前温度,烫得惊人。

“发烧了……”

笛飞声在他身后摇了摇头,“他身体很差,吹了一夜的冷风,好不到哪里去。”

李相夷面上显露出几分心疼之色,又掺杂些愧疚。他抬手运起扬州慢,不要钱似的往李莲花身体里灌。

“如此体弱,他这些年,一定过得很苦。”

笛飞声站在边上,闻言看他一眼。

“你,都知道了?”

李相夷一愣,“听你这意思,你一早就知道?”

笛飞声摇头,“他是个能藏事的,我比你也早不了几日。”

李相夷嘴角勾起苦涩的笑。

“连你都知道,他却独独瞒着我,果然还是气我恼我的。”

笛飞声抬眉,品出几分不对来。

李相夷又道,“既然他不愿与我相认,我也不好强逼他。”

真正的兄长在不知名的天涯海角受尽苦难,他却将所有的情感与精力倾注在另一人身上,一门心思付与东流水。

他是该气,也该恼。

“昨夜我喝了不少酒,他醒来若是不提,我便只装作醉后胡言,依旧不知。”

揣着明白装糊涂又如何,只要人在身边,终有冰释前嫌的那一日。

“笛盟主,有劳你替我圆个谎。”

笛飞声听了这一席话,早已经回过味来,这小子怕是不知道被绕进什么地方去了。

“你二人的事我不过多参与,你自己想明白就行。”

他就说,昨个夜里还抵死不松口的李莲花,怎么可能一晚上就什么都交代出去了。

原来是忽悠人呢,这就不奇怪了。

意识混沌的李莲花隐隐听到耳边有人交谈,那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障壁,听不真切。

随着扬州慢温和绵长的内力在他体内化开,驱散寒气带来的不适。李莲花的意识逐渐清醒起来,他半睁开眼,对上红衣少年关切的神情,笑了一下。

“我没事,小病小痛的,不必如此消耗内力。”

扬州慢治风寒,年轻人真奢侈。

对一成功力的李莲花来说,使用扬州慢无异于燃烧阳寿,哪里敢这么挥霍。

见他醒转,李相夷这才握着他的手腕放回被子里。

“你身体很差,等这边案子结束,我带你回四顾门好好调养。”

外面传来嘈杂声,李相夷偏头看了一眼。

无颜提步进门来禀报,“尊上,第二平秋来了,带了几个大夫。”

“外头跟这一队守卫,已经把别院围起来了,需要属下即刻去调人吗?”

笛飞声看向李莲花,以目光询问他的意见。

李莲花摆了摆手,“不必担心,他就是来探探情况。”

昨夜的死士尽数诛灭,他即便有心怀疑,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掀不起风浪。

无颜看向笛飞声,见自家尊上点头,这才拱手行礼,退了下去。

李莲花撑身坐起来,抵唇咳嗽了几声。

李相夷抬手覆上他后背拍了两下,“别操心这事儿了,好好歇着,我去会会他。”

说罢,锋锐的明眸抬眼扫过踏入别院的一群人,抬脚提剑快步走了出去。

笛飞声一撩衣袍坐下,回眼看他。

“怎么个情况,昨天还颐指气使,今天就鞍前马后了?”

李莲花觉得头疼,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哎,说来话长。”

笛飞声不吃他这套,“那你长话短说。”

李莲花咂了咂有些干涩的嘴,“渴了。”

笛飞声一杯茶顺手递到他面前,“他刚才跟我说了些话,听得云里雾里的。”

“你要是不跟我交底,我可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说漏嘴说错话。”

李莲花颇有些无力的看他一眼,接了茶水润喉。茶是热的,一口下去极为熨帖,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他认错人了,昨夜里非管我叫哥。”

笛飞声挑眉,满脸的不信,“不是你忽悠他?”

李莲花大感冤枉,“我哪儿忽悠得了他呀,这事儿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世界上的事,很多时候就是这么阴错阳差,事情发展成这样我也很无奈。”

笛飞声点了点头,也不知信了几分。

李莲花问,“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笛飞声如实道,“他说你若不肯认他,他就配合你演戏假装不知情。”

“还让我替他保密。”

“你就是这么替他保密的?”

笛飞声侧眼,“反正你也会顺水推舟跟他一块装傻,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

李莲花觉得好笑,“那你还挺了解我的。”

聊了几句,李相夷已经领着几个大夫折返回来了。

李莲花左右看了两眼,“第二先生呢,不是说一起来的吗?”

李相夷挑眉,“你想见他,我给你叫回来。”

不愿意给李莲花添麻烦,他自然是三言两语打发了。

李莲花赶紧叫住他,“别,我随口问问。”

他看着那几个大夫,干笑一声,“我现在这样子,要给主人家过了病气多不好?”

几个大夫也朝他笑笑,“李先生放心,我等一定尽心尽力的给你诊治。”

笛飞声拎出来一件斗篷给他披上,李相夷则将一边的小矮桌端过来,方便大夫诊脉。

李莲花撩起衣袖抬手放上大夫的脉枕,“有劳了。”

来的大夫有三个,都是六十来岁的年纪,头发花白,面容和善。

诊完了脉后,俱都愁眉苦脸起来。

三人在边上小声商讨了片刻,李莲花坐在桌边端着一杯茶慢悠悠的喝。

李相夷双手搭在膝上,面上没什么神色,指节却时不时收紧一下。

笛飞声则抱臂站在一边,那张漠然的脸无意识的给三个大夫施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