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站在一旁，看着清辉被族人团团围住。
他挺拔的背影在一众鲛人中格外显眼，长发随风轻扬。
清辉一直以来装作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放松的模样。
“宁依。”
大长老蹒跚着走到她面前，深鞠一躬，
“玄武帝一死，我族就能重新回归大海，这一切，都是多亏了你啊。”
林舟连忙扶起大长老：
“长老言重了，我本就是鲛人族的一员，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大长老浑浊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精光：
“宁依那孩子...她曾在梦中告诉我，会有一位'不属于此界'的旅人来完成她的心愿。
姑娘，你到底是谁？”
林舟眉头一挑。
果然瞒不过这些活了数百年的鲛人智者。
不过事实上，她也根本就没有隐瞒的意思，一言一行，皆顺从本心而为。
之前的清辉就看出来了不对，既然如此，那索性就说清楚好了。
她正斟酌词句，清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她是宁依，是我鲛人族的一员，这就够了。”
林舟转头，只见清辉已经摆脱了族人的包围，
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姿态保护性十足。
大长老看看清辉，又看看林舟，露出了然的笑容。
看来，这对兄妹，私底下已经解释清楚了啊。
清辉是宁依的兄长，既然他已经放下了，那大长老也不再纠结。
毕竟，宁依为鲛人族铲除了玄武帝，同时，还教导了小鲛人们术法。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受到尊重。
“今晚我们举行庆典！”
大长老高声宣布，“从今往后，这一天就是我们鲛人族的'新生日'！”
夜幕降临，位于碧海湖中央的湖心岛上燃起了数百盏水母灯。
鲛人们天生的控水能力让湖水在月光下跳起了优美的舞蹈，水珠凝结成各种奇妙的形状。
林舟坐在篝火旁，看着鲛人族少女们围成一圈唱着古老的歌谣，声音空灵婉转，像是海浪与风的私语。
“是《归海谣》。”
清辉不知何时坐到了她身边，递来一杯散发着淡淡海香的液体，
“这是永嘉的姐姐酿的，好几年了，本来还以为她不舍得拿出来呢。”
林舟接过杯子，指尖不经意间碰到清辉的手，触感冰凉却不令人讨厌。
“谢谢。”她抿了一口，味道意外地清爽，
“我以为你会一直忙着接受族人的祝贺。”
清辉望着欢庆的族人，眼神复杂：“数百年的仇恨一朝得报，我们一族……终于真正自由了。”
林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不少鲛人虽然笑着，但眼中仍有泪光。
这场胜利来得太迟，许多鲛人甚至从未见过大海，只在长辈的故事里听过故乡的模样。
“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回东海？”林舟问道。
“三日后。”清辉顿了顿，
“大长老希望我...未来能继任族长之位。”
林舟一愣，随后笑了笑，“恭喜啊，以后你当了族长，可要继续努力，不能徇私哦。”
清辉转头直视她的眼睛：“你呢？不跟我们一起回大海吗？”
林舟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我应该会继续游历吧。看看这个世界的人间百态。
或许，等过几年，我会回来找你们。”
火焰在两人之间跃动，映得清辉的侧脸轮廓分明。
他沉默许久，突然说道：“我跟你一起。“
“嗯？”林舟有些不理解。
玄武帝已死，他还跟着自己做什么。
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实力，这个世界上，能威胁到她的人，还不存在。
“我知道宁依一直以来的心愿是鲛人与人类和平共处。”
清辉的语气异常坚定，
“我这个哥哥从前对她的关心太少了，每一次……我都很不耐烦的把向往着人类世界的她拖回来。
连个解释或者安抚都没有。
或许，这才是宁依会离开我们的原因……我真的是一个很不称职的哥哥。
现在，如果我连人类的世界都不了解，又谈何实现宁依的愿望？”
林舟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勾唇一笑。
这个曾经对人类充满敌意的鲛人，终于主动提出要随她游历人间了。
不枉她前面埋下那么多种子。
如今，到了生根发芽的时候。
“你可想清楚了，”林舟故意板起脸，
“人间可不像鲛人的同伴们这么单纯，有像江萍一样自私自利的疯子，有为了活着而为虎作伥的说书先生，有数不清的……这些，你都见过了。”
“有救下小孩的渔民们，有收留流浪者的客栈老板，还有...”清辉难得地勾起嘴角，
“像你这样的人类。”
林舟一时语塞，嗯？居然被发现本体是人类了。
好吧，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三日后，碧海湖畔。
几乎全族的鲛人都来送行。
大长老拉着清辉的手嘱咐了许久，最后将一个贝壳挂坠交给他：“这里面装着碧海湖的一滴水，想家的时候就看看。”
清辉郑重点头，随后转向族人：
“我会跟着宁依一起，游历人类的世界，学习他们的长处。
待到有朝一日，我们会回来的。”
族人们齐声应和，声音在湖面上回荡。
林舟站在不远处，看着清辉与族人一一告别。
这个曾经冷漠孤傲的鲛人，此刻眼中满是不舍与柔情。
“准备好了吗？”当清辉终于走到她身边时，林舟笑问。
清辉望着延伸向远方的路，深吸一口气：“走吧。”
他们离开碧海湖的第一站是隔壁的青溪镇。
时值春末，镇口的桃花开得正艳。
清辉已经用法术掩去了鲛人的明显特征，看上去只是个长相格外俊美的蓝眸青年。
“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
林舟熟门熟路地带着清辉穿过熙攘的街道，“然后尝尝人类的食物，你一定会...”
她的话戛然而止。
前方巷子里传来孩子的哭喊声，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坐在地上，膝盖擦破了皮，鲜血直流。
旁边几个大孩子惊慌失措地站着。
清辉慢慢的走了过去，在林舟惊讶的目光中，他蹲下身，手掌悬在男孩伤口上方，一层淡淡的水雾笼罩了伤处。
片刻后，男孩停止哭泣，好奇地看着已经愈合的膝盖。
“谢、谢谢大哥哥！”男孩破涕为笑，其他孩子也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道谢。
清辉有些无措地站起身，转头对上林舟含笑的双眼，
“看来某人已经不那么讨厌人类了？”她轻声调侃。
清辉轻哼一声，但眼神已经软化：“只是小孩子而已。”
林舟笑而不语。
她知道，这个小小的善举对清辉而言意味着多大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