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纵容唐家侵占良田,强征良民为奴,结党营私,贪墨赈灾粮饷,操纵朝政,染指军权,意图不轨,臣历经四朝,忧心社稷,不能坐视唐如玥身为太皇太后,却试图将皇权收入囊中。”
庆国公沈重珅双目含泪,字字泣血,看起来真是忧国忧民的忠臣良相模样。
他拱手朝永康宫的方向拜了拜,“臣请太皇太后为大夏社稷着想,前往慈恩寺为国祈福,至于唐氏一族……老臣相信陛下会秉公处理,绝不会姑息奸佞。”
庆国公虽非宗室,却因为战功赫赫,成为大夏为数不多能与老国丈唐怀敬一较高下的人物。
若非五年前,他在北境失利,大败而归,萧奕霖连上十二道金表,陈述其罪行,夺其军权,从此庆国公府一落千丈。
庆国公本人也在朝堂间沉寂,直到萧景羲登基,才得以重归朝堂。
他早就对唐如玥怀恨在心,认为当时的失利,就是唐如玥为萧奕霖造势有意而为,而非他刚愎自用,延误战机。
沈重珅站在大殿上,仰头看向李福,眼中不加掩饰地不屑。
唐如玥以为傅杉杀一个陈家,就能让他们屈服吗?
笑话!
陈家也好,宁家也罢,都不过是他们沈家的垫脚石。
今日之后,这大夏的第一权臣,也该换他来当了。
沈重珅无比得意,似乎已经看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风赫赫。
面对李福,他忍不住露出上位者的仁慈和怜悯,“我说李内官,别杵着了,赶紧去禀报你主子,收拾东西滚出永康宫!”
“放肆!”李福脸颊都在抽搐,恨不能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太皇太后不敬!”
他向前一步,目光逼视沈重珅,“庆国公,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你在北境失利,跪在永康宫外哭得泪涕横流,苦苦哀求当时的太后,如今的太皇太后饶恕你的罪行,哪怕做个庶人,也要拜在太皇太后脚下,做她老人家最忠诚的狗。”
“你!!!”
庆国公脸色涨红,指着李福的手都在颤抖。
“你放屁,老子什么时候求过那妖后!”
“嗬嗬,”李福笑容寒凉,眼底满是嘲讽,“恶犬噬主,倒也寻常,可像您这样忘得干干净净,还真是不容易。”
他冷哼一声,讽刺道:“你胸口内莫不是装着狼心狗肺?”
“你!!我呸,你个没根儿的阉货,竟敢……竟敢如此羞辱一朝国公,”庆国公气得直哆嗦,“我,我跟你拼了!”
他一把甩开手中的笏板,腰一弯,头一低,朝着李福直直撞了上去。
“庆国公,冷静冷静!”
“不可啊,国公爷,这可是议政殿,怎可如此粗鄙!”
“沈大人消消气,何必跟他计较!”
站在他附近的朝臣们赶紧拦住他,阻止他在议政殿殴打内官。
虽说李福是永康宫总管,可也曾服侍先帝多年,是宫中难得的老人儿。
就算在皇帝面前也是有几分薄面的,要是真的被庆国公打了,他们今日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彻底变了味道。
庆国公沈重珅心中也清楚。
他不过是做做样子,免得李福在朝臣面前揭了他的老底。
当年,他战败,几乎全军覆没,十万大军只剩下不到千余人。
他不敢回北境,便绕道嘉承关,逃回了京都。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被萧奕霖找到把柄,险些被先皇当场斩杀。
他为了保命,更是为了沈家一门荣耀,在永康宫门外跪了一天,苦苦哀求,终于打动当时的太后唐如玥,网开一面。
可从那以后,朝堂上,再也没了沈家的位置。
他两个儿子,他的侄子,全都被革职,几乎断了他沈家一门的仕途。
他不甘心啊,他怎么能甘心!
沈重珅怒意上头,瞪圆了眼睛怒视李福,血丝布满眼白,倒像是血灌瞳仁一般。
“李福,今日百官弹劾太皇太后,唐氏一族大厦将倾,我要是你,就给自己留条后路,免得将来下场凄惨!”
李福淡淡一笑,不以为然。
“庆国公的话,咱们记住了,定会如实禀告娘娘,等她老人家定夺。”
他不再理会疯狗般的庆国公,转头看向邢华霖。
“邢侍郎、常将军,您二位的奏本请呈递至中枢,自然有秉笔内官安置于陛下案头。”
邢华霖眉头一锁,若是交由中枢,必定要经过首辅和内阁诸位大人。
等于送入唐家掌心,他们的参奏还有何意义?
他迈步向前,朗声道:“内官大人,敢问陛下如今在何处?可否让吾等面圣,禀陈内情,请陛下决断!”
“陛下许久不曾上朝,朝政全由妇人把持,”常华森神色严峻,语气咄咄逼人,“今日李内官阻止我等面圣,不知是奉的是陛下的旨意,还是那妖后的意思?”
李福视线扫过百官,冷笑道:“太皇太后昨晚遇刺,重伤昏迷,陛下整夜陪在身侧,忧思过度,致使病体加重,诸公不曾问过娘娘和陛下的贵体是否安康,却一门心思弹劾娘娘……”
他顿了一下,眸色陡然转冷,“诸公,可是要逼宫谋反?”
原本群情激愤的朝臣们,此刻瞬间安静了下来。
逼宫谋反,这四个字只是说说,都让人胆寒,如何敢接?
喧闹的大殿突然沉寂下来,一道矜贵清冷的声音陡然响起。
“内官大人言重了,”宁棠柏自左班走了出来,站到大殿中央,“吾等不过是想要为陛下分忧,为社稷解困,何罪之有?”
他不紧不慢地陈词道:“昔年,唐高祖偏宠武氏,致使李唐江山被妇人谋夺,今日大夏之危机,与李唐何异?”
李福刚要开口,替唐如玥反击。
谁才是真正的谋逆之人,小宁大人心中真的不清楚吗?
可宁棠柏却丝毫不给他机会,引经据典,滔滔不绝,恨不能当场将唐如玥及唐氏一族问斩。
“……垂悯陛下仁孝之心,臣请废黜太皇太后,将其圈于皇陵,同时论处唐氏一族,男子满十二岁斩,未满者与女子妇人充入罪奴所,查没唐氏祖产,收归国库,以资东州灾民。”
“干脆把朕也一起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