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百年,舒禾都在学着如何去做一颗种子,试图穿透山石禁锢,拯救自己。
但事实证明,此一事艰难程度,远超想象。
第二个十年,舒禾静静躺在山石中,生之道意一点点蓄积,以此为中心,散向四面八方。
但这里是悟道山。
她之道意想要撼动神山,正如蚍蜉撼树之举,不自量力。
在这个十年里,一次又一次,试探着的道意被打回。
但舒禾之道意饱含其志,坚韧不容退却。
从未有一刻想要放弃,打回,站起,继续冲锋,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在无人觉察的地下,仅此一举动,一人一道坚持到了第三个十年。
若是神山有灵,大概也会被这一缕微弱道意的坚持所震撼。
可惜,神山无情,它的强大足以轻易摧毁舒禾无数次的尝试。
就这样,一试,一退之间的交锋中,舒禾迎来了囚笼中的第四个十年。
坚持到现在,释放生之道意早已成为了她刻入神魂的惯性动作。
嗤。
舒禾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
意料之外,道意又一次被挡了回来。
哈哈哈。
快哉!
再来!
与神山相斗,其乐无穷。
数不清的尝试中,一颗心被打磨得越发坚韧。
岁月藏在其间,就这样,慢慢地溜走了。
在她毫无察觉之时,已滑到第五个十年。
第五十五年的某一天,同样的平静无波。
只是,起自舒禾的莹莹道意再一次散向四周,撞到这磐石般的囚笼上。
甚至在它出发之际,舒禾就已做好被挡回的准备。
以至于,当那一丝丝绿意轻盈地穿过山石,真正地散向四周时。
哦,穿过去了。
等等,穿,过去了?!
所有的习以为常全部被击碎,后知后觉,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哈哈哈,终于。
终于,老娘脱困的曙光终于降临了!
无人知晓的地下,舒禾神色疯狂。
唯有山石知晓她的激动,她的坚持,也同样折服于此。
只不过,似乎兴奋早了。
朦朦道意很快便已停下,此次逃离行动,大概蔓延至方寸左右。
范围小到可怕。
没关系。
坚持一事,舒禾最为擅长。
自己这颗种子既已萌芽,距离真正的破土而出亦不远矣。
‘种子’抚平所有情绪,再一次沉寂下去。
第六个十年,第七,第八....
在第九个十年之时,道意穿透每一处山石,抵达肉体所不能至之处。
但她的神魂却能够随同道意,穿梭于山石之中。
仿若成了一缕缕轻雾,不断地上顶。
向上,成了此时最为深重的执念,铭心刻骨。
不知不觉中,舒禾已在这山石间,静躺了一百年。
此时,荒芜的神山下,盈盈绿意爬满了每一寸山石,贴附在上,犹如共生。
可惜,无人知晓,亦无人能够领略这份跨越百年的震撼。
而一切绿意的源头,便是一副人修躯体。
及至最后一块山石为道意所覆之后,沉睡百年的躯体猛然睁开了双眼。
时机已至!
下一刻,绿意蓬勃,破土而出。
轰,轰隆隆。
沉寂百年的神山被强行唤醒,无可奈何地看着一道道绿意挤出身体,穿透每一寸山石,抵达自由所在。
它无力阻止。
百年时间,它的每一寸躯体都已被彻底侵染。
躯体之下,是更为磅礴,震撼的绿意。
绿意覆盖荒芜,爬满神山的每一处。
须臾之间,生机酝酿,激荡出新生命。
枝叶抽条,绿茵盈盈,盛放在山石之间。
轰隆隆。
神山再次轰鸣。
随即,山石倾覆,身影一步步,走出了封禁自己的囚笼。
所过之处,绿意更浓。
在这万般璀璨之中,一步一步,行至神山之巅。
我来了。
此处并未被她的道意所侵袭,周围光秃,保留着最本源的荒芜。
唯有中心处,独自立着一棵树。
舒禾仅看了一眼,便已承受不住汹涌而来的道意,主动避让开来。
大道三千。
此刻,在一棵树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每一片树叶,都是道意所凝,生死,空间,阴阳,大道种种,全都凝聚在同一棵树上。
无需多看,她稚嫩的道意便牵引着她从三千道中寻到了自己的那一片。
半白,半黑。
相互依存,同时,又相互拮抗。
截然不同的力量和谐共生,存在同一片枝叶上。
界限似乎在,又仿佛不是那么分明。
这是现今的舒禾绝不可能抵达之境。
即便只是一道残体,道树之巍巍,立于其下,依旧令她顿感自身之渺小。
透过这一瞬,舒禾仿佛窥见三千大道的玄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