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3年7月17日。
清晨,朝阳初升,日光将所有人的脸都染成了红色。
杨猛带着苦力姜和钱三多,站在汇山码头上……
一群警察学院的新生,快速的分散到了各个邮轮旁边,与昨晚便已知会好的码头工人,还有几个领头的经理做好交接……
“通知下去,从现在开始,所有租界码头立即停摆,若想物资不烂在船舱里,就都转向华区码头!”
下面的人不断吹响哨子,远远的将声音传了出去,原本忙碌的码头、货栈、车站、商行、车行都渐渐放慢了速度,整个十里洋场彷佛被按下了慢镜头……
一艘艘木船冲入黄浦江,不断吹响高亢尖锐的哨声,凡是哨声传到之处,所有的动作便慢慢的停下……
除了华区,依旧随着各个码头涌入新的人手,货物吞吐的速度再次加快……
法租界西区、中区,杜月笙远远的听见了哨声传来,举起手上的赤旗迎风摆动了几次……
啾啾……
大量的炎黄会员混入各个码头,不停吹响口中的哨子……
黄浦江奔流不息,然而随着一艘艘挂着红色小旗的木船、渔船出现,彼此拉起了铁索,让黄浦江上出现了久违的千帆横摆,铁索拦江的景象……
呜呜……
一艘艘洋行的货轮拉起汽笛,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然而面对一根根快结成网的铁索,仍然纷纷被迫逼停在江面上……
公共租界里,青鸟带着大雀友、吹鸡荣、大d佬、宾周强、丧pool秋、花烟凤六位宗师,带着大批炎黄会和青帮的佬人,将租界四大帮派团团围了起来……
百埠罢工,码头停运!
若离带着大车金、文字强、和归德五子,负责串联上海各大车行关门,将所有车夫组织划分为若干队伍,年纪大的统一去游行罢工,要求增加人工车夫的收费……
街面上除了不知状况的行人,所有的黄包车都瞬间消失一空……
那些年轻的车夫,此刻都吹着哨子,不停的奔走在街头巷角,串联着各行各业的队伍,组织起了声势浩大的游行……
一条条队伍,拉起了横幅、手举旗帜,从各个街道涌出,走向最繁华的商业区,沿途不断有队伍汇集加入,让游行的人群变得愈发庞大、臃肿,好似半睡半醒的巨龙蜿蜒爬行……
华区里,所有的仓库区、码头区都忙得热火朝天……
王亚樵与李正东带着大量特工,守护在华区的关键位置,任由炎黄会的人带着一条条车队,将每天送入上海的粮油、肉蛋、果蔬、煤盐等民生物资、战略物资,好像工蚁一样搬向提前清空的仓库……
码头上,无数工人加班加点,将各种货船上的东西都搬上货车,快速的拉向华区的仓库区。
大量的仓库囤积满了物资之后,便会由炎黄会的人过来交接。
两边的人写下货物记录,再统一关门上锁,贴上粉条,留下几个码头工人看守之后,便又迅速转向下一个仓库……
外埠的码头上,码头工人在帮派头目的指挥下,纷纷用铁丝、拒马拦住码头,任由那些货船、邮轮飘荡在江上,也无法再靠近码头一步……
也有眼尖的邮轮,见一个个码头都被群情激奋的人群围堵,只能慢慢转身调头紧急改道,想载着那些鬼佬的货物快速驶离上海,结果大多都在黄浦江上被再次逼停……
法租界和公共租界里,一个个行会和商会组织人手罢工,举起横幅要求涨薪,那些曾经唯唯诺诺的环卫工人,都手拉手的高声呼喊,让鬼佬们将微薄的薪水翻倍……
街道上,垃圾堆积成山,一些运粪车被推到租界中心倾倒,靓丽光鲜的两大租界,瞬间到处弥漫着屎尿和垃圾的味道,吓得那些上流绅士和美女,一个个惊慌逃窜……
可是,没有了黄包车,这些人就连腿脚都快退化了,跑了半天都没跑出臭气熏天的中央街区……
薛颠、梁海、楚大江带着人,帮助那些停课的学校组织起来,一个个面容稚嫩的学生们,一脸激愤的扯着横幅和旗帜上街游行,队伍的两边,则是炎黄会员保驾护航……
“抗议法国军舰,威胁炮轰上海市区!”
“法国和英国军舰滚出上海……”
“上海是中国的上海,反对租界不断侵占华区!”
经过炎黄会整合的青帮弟子,将街面上那些盲流和地痞一夜肃清,开始有组织,有规模的渗透进工厂、码头、商业街道,让繁花似锦的十里洋场,变成了一条僵硬笨拙的长虫……
上海众业公所中,佟千钧穿着一身中山装,陪同在黄楚九、地皮陈、水果邹、福寿和与陆裁缝的身旁。
这里这是上海乃至远东最主要的证券交易所,它成立于1904年前身可追溯到1891年的‘上海股份公所’,主要交易外资企业的股票、债券和英镑。
其中有汇丰银行、渣打银行、怡和洋行、太古洋行等银行和大洋行的股票,也有公用事业公司的股票,如上海煤气公司、上海自来水公司、上海电力公司等……
众人出现在这里,自然是要执行杨猛的计划,将手上的银行和央行股票集中抛售,引起各方的惊疑不定,等到上海各处大罢工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不仅银行和洋行股票开始狂跌,像电力公司和煤气公司的股票,更是一落千丈……
众业公所中,那些外资银行、洋行、经纪商以及中国的买办和富商们集体乱做了一团,没有人能预料到,早上开始的大罢工,竟然会蔓延至两大租界,令十里洋场都陷入瘫痪之中……
上海众业公所,已是一个完全国际化的资本市场,能在这里出手的人物,非富即贵,大多都是专业人士,眼见罢工潮恐怕还要延续,也不得不将一些浮盈的仓位全部抛售……
如此一来,整个众业公所中的股票,好似在雪崩效应下,发生了严重的踩踏和崩盘,那些加了杠杆的经纪商,几乎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直接爆仓,损失掉了大半甚至所有的身家……
“再等等,等到跌到快收盘的时候,再分头去低吸自来水、电力和煤气三大公司的股票!”
黄楚九对众业公所的熟悉程度,远远超出了青帮那几位坐馆。
虽然他们也都家资巨万,曾经掌控着海量的财富,但像今天这样恐怖的计算与推波助澜,他们还是感觉无比的陌生,若非有黄楚九带他们入门,说不得除了前期的抛售之外,便只能站在一旁干看……
青帮曾经积累的财富,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尤其那些银行、央行和公共事业公司的股票和债券,都几乎被那些老爷叔们遗忘在仓库里……
那些股票的价值,随便拿出一个,都足以让外资银行和央行震撼……
所以,当黄楚九开盘之后便直接出手的刹那,整个众业公所都为他的大手笔而感觉战栗不已。
商人都是逐利而行的金钱牧民,等到大罢工的消息蔓延的时候,雪崩一样的股价,倒有一半是出自他们之手。
他们看到了人群中的黄楚九,正双手抱胸一脸冷笑的杀气,彷佛像逐步踏上他新晋的王座……
“让消息再发酵发酵,等拿到这些带血的筹码后,我们再去大宗商品的期货市场!”
此时的上海,虽然还没有现代期货交易所,但大宗商品的现货和远期合约交易,已经非常发达和成熟,并形成了事实上的市场,影响着整个远东乃至世界的大宗商品价格。
众人在众业公所中出手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丝楼。
中国是世界最大的生丝出口国,上海的丝业交易,自然也是世界市场的风向标,而黄楚九带着众人来到丝楼的时候,因为大罢工的影响,生丝的现货价格与远期合约价格,都已经开始了飙升……
面对这种状况,黄楚九并没有急于出手,反而在观望了片刻之后,又去了专门进行茶叶交易的茶栈,与专门交易棉花的花行……
“会长跟我说,一定要不动声色的吃进橡胶、猪鬃和桐油,这一次已经引起了太多人的注意,不如虚晃一枪……”
黄楚九心里惦记着杨猛私下的嘱咐,为了不在这些敏锐的中国大商所面前走漏风声,只带着众人转了一大圈后,就先回到了上海的标金市场,将手头海量的英镑,直接兑换了一半的黄金,一半的白银……
如此巨大的成交量,不仅让当天的黄金和白银现货价格,都出现了明显的涨幅,同时也让最为坚挺的英镑价格,应声而落。
曾经被称为上海医药大王的黄楚九,在金融市场第一天的亮相,几乎就将手头所有的底牌尽数打出……
短短的半天时间之内,公共租界里的外资银行,就因为英镑的大跌,纷纷损失惨重。
一直操控大宗商品交易,号称无限接单的怡和洋行及太古洋行,也在恐怖的黄金和白银交易合约下,接连溃不成军,开始不断派出高级买办,尝试着要与黄楚九进行私下的接触,想方设法用各种条件,来避免这场足以影响整个远东的金融海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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