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掌柜许彪声音抬高,盖过堂内嘈杂:“今日本行召开股东会,所为何事,诸位心知肚明!”
“大东家骤薨,尸骨未寒,”看了眼灵堂方向,许彪声音微微低一些,“少东家承渊至今……下落不明,音讯全无。”
“五柳商行三百载基业,十三巷人心惶惶!值此危难之际,当务之急有两桩!”
他竖起两根手指,语气沉重:“其一,便是城西那十三间库房归属!”
“周边各方势力,乃至城中其他虎狼,早已盯紧了库房内积压的货值与背后的榷货资格。”
“税契到期在即,税商催逼日紧,若再无人出面签押续契、主持转运分货,莫说货物保不住,怕是连库房本身都要被天秤城税署罚没抵税!”
“届时空留十三张废契,悔之晚矣!”
许彪的神情透出急迫,握紧拳头。
话音刚落,角落里便传来几声小股东的哀叹。
他们这些小股东多是当年随五柳商行起家,或者是生意依附五柳商行。
如今局面,五柳商行无法正常运转,他们必然要跟着倒霉。
他们可没有那五大股东背后实力背景。
“其二,”二掌柜话锋一转,目光扫过空悬的主位和强撑的少夫人,“五柳商行,需有人主持坐镇!群龙无首,则内忧外患无穷尽!”
“三大云车卫队各行其是,五大股东意见不一,七位掌柜各为其主……”
许彪的声音陡然提高,身上天宪境修为升腾:“今日五柳巷乱象,皆因无主!大东家殡天,按柳氏族规与商行定例,若无子嗣成年,当由……”
“当由我妹左氏主持!”
二掌柜的话尚未落地,一个洪亮如金铁交鸣的声音已骤然炸响。
左锋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迫人气势,鎏金锁子甲铿锵作响。
天宪境修为随气血真元涌动,与二掌柜许彪气息碰撞,引动空间震颤。
他环视全场,目光如刀,尤其在韩兆和赤霄洞主章明衍面上停顿:“少东家柳承渊乃大东家独子,我妹是其正室夫人!”
“慧儿、锦儿是柳家嫡脉骨血!”
“如今承渊未归,这五柳商行,自然该由主母暂掌!”
“城西库房之事,自有五柳商行的掌柜们依照章程办理,何须外人插手?卫队之中忠义之士甚多,整顿卫队,拱卫商行,也是分内之事!”
左锋这番话斩钉截铁,直接将少夫人推至台前,强调了柳家嫡脉的正统性,也强硬表明了要收回仓库和整合卫队的决心。
大堂之中,不少人都是微微点头。
说实话,这是如今想要撑起五柳商行最好的选择。
但是,恐怕不是所有人都想撑起五柳商行。
“呵。”
一声冰冷的嗤笑,如同锈刀刮过骨头,自赤霄洞主面具下传出。
他玄袍微动,并未起身,只是微微偏头看向左锋,玄铁面具上的卦象灼痕仿佛在嘲笑对方的自不量力。
道源境。
五柳商行之中,道源境已经是顶尖修为。
“主母暂掌?”章明衍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嘲讽,“一介妇人,不通商贾,更无修为镇服群雄,执掌?笑话!”
“怕是一日不到,这十三巷的基业便要被人连骨带皮嚼碎了喂狗!”
他袖袍之中,隐隐有税典残页的气息波动,形成无形的压力。
光是这份大道气息,就已经让左锋身上气血动荡飘摇。
左锋咬牙,手掌压住腰间刀柄。
“左统领倒是忠心护主,可惜,”一旁韩兆慢悠悠地接口,枯瘦的手指搓动算珠,“‘吞界金舟’纹甲再亮,也吞不下这分崩离析的局面。”
“整顿卫队?谈何容易。”
“依老夫看,少夫人还是安守后院,照料好小公子小小姐是正经。至于商行之事……当由在座各位股东,本着商行大局,共同议定。”
“共同议定?”左锋按在刀柄上的手指骤然收紧,眼神凌厉如冰,“韩老的意思,是要将柳家基业拱手让人了?”
场中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五大股东、三大统领、七位掌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针锋相对的核心三人身上。
少夫人面颊苍白更甚,握紧座椅扶手,在兄长的背影支撑下,仍强撑着没有垮塌。
胡庸的头垂得更低了,指节捏着香囊微微发白。
二掌柜站在风暴中心,额角汗珠已滑下。
五柳商行的天,就在这堂内唇枪舌剑的较量中,摇摇欲坠。
赤霄洞主章明衍玄铁面具下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
股东会上的争执,不过是麻痹目标的烟雾。
真正的杀招,已然在柳家后宅悄然发动。
——————————————————
五柳商行内宅深处。
原本守护在少夫人左氏及一双儿女慧儿、锦儿周围的护卫,被股东大会紧急抽调大半,此刻只剩下以唐骁为首的数名云车卫精锐以及几名柳家死忠家丁。
“轰——!”
后院连接榷税巷的玄铁角门连同半截税印封印,被一股裹挟着《牧税典》经文的暗金洪流狠狠撕碎!
十数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涌入,皆是赤霄洞最精锐的“税典死士”!
他们身形扭曲不定,如同税契上行走的阴影,为首者手持一柄铭刻着扭曲经文符篆的暗沉短匕,其气息之阴毒,远超律令境!
“赤霄戮神刀!”唐骁瞳孔骤缩,厉吼示警,“结阵!保护小姐少爷!”
剩余的五六名护卫瞬间燃烧气血,鎏金锁子甲与云车卫的令牌同时亮起,交织成一面勉强闪耀着柳氏榷货青光的护壁。
然而,那“戮神刀”挥出的瞬间,缠绕着《牧税典》秘术的暗金刀芒轻易撕裂了青光护壁。
首当其冲的两名护卫连惨叫都未发出,便被刀光中蕴含的噬魂之力搅碎了血肉与神魂,化作两滩冒着绿泡的污血!
“噗嗤!”
又一道刁钻的税钉从阴影中射出,洞穿了一名试图扑向锦儿家丁的咽喉,钉尾还在微微震颤,便已开始腐蚀其血肉骨骼。
“慧儿!锦儿!快躲到我身后!”
唐骁目眦欲裂,律令境修为催动到极致,手中半截榷税令旗如毒龙般刺出,挡开一道劈向慧儿发髻间那半截青铜算筹的刀芒。
但他自己臂甲却被另一道阴毒指风擦过,瞬间泛起大片瘟毒绿斑,整条手臂都麻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