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溪沟村依山傍水,自然风光那是没的说。
村子里很干净,看得出来李祖富是个干实事儿的大队长,平时应该没少开会治理大队上公共区域的卫生问题。
不仅如此,随便敲开一户民居也是干干净净的,即便是鳏夫、寡妇这样家里劳力少的社员家庭,院子里也很齐整。
是不是故意收拾出来应付记者的不知道,但见社员们精神面貌积极向上,生活环境指定不差。
总之这一趟是不白来的,打破了记者们对乡下环境脏乱差的刻板印象,四个小年轻一路上东看看西瞧瞧,见啥都新鲜。
走在这边村道上不说赏心悦目,也叫人心情愉悦,这让李祖富很是得意。
他拿出当家做主人的姿态,一边和身边的小同志介绍村中各处,一边引着人去知青点。
这村里的一草一木都经过打理,社员家里和村中小孩儿李祖富也提前打过招呼,因此大家表现不错,都很有礼貌。
人这一辈子能上报的机会可不多,怕记者们没东西可写,李祖富使出浑身解数,恨不得把路过的狗都夸成劳模。
遇到小年轻感兴趣多看两眼的事物更是搜肠刮肚引经据典,恨不能让其独占头版头条才好。
主打就是一个不白来,都不白来!
沿着村道一路畅通无阻,小记者们对大溪沟村的第一印象很是不错,除了面前这老队长话多了些,村民们都很朴实正干,堪称模范生产队。
只是·····。
“对面什么动静?怎么好像打起来了?”斜挎着背包,梳两条麻花辫儿的小记者指着不远处工分地里的混乱,面露好奇。
和这时候的大多数生产队一样,大溪沟村四面被耕地环绕,视线好的人站在这视野开阔处,甚至能看清对面山地上挥着锄头务农的社员。
四个小记者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不存在老眼昏花的可能,被麻花辫儿小记者这么一提,全都闹着要过去看看。
只跟着看了一眼,李祖富头皮差点儿炸开,忙拦道:“哎呀~小事小事!那是咱村儿社员····开会交流劳动经验呢!哈哈哈~咱还是别耽搁时间了,先去知青点吧!”
自己事自家知,这么大的生产队如此多社员,平时鸡毛蒜皮的小摩擦不少,基本上天天都得闹一场,今天估计也不例外。
可之前明明说过了今天不准闹事来着,到底是谁这么不给面子?
“真的?看不出来大溪沟村社员还挺好学的!”队伍里唯一的男记者听了这话一脸欣慰。
他被报社挑选来走这一趟的主要原因正是因为他不仅脾气性格好,共情能力强,还是个坚定的平权主义者。
不仅是妇女权益,他还拥护劳动者的各项权益。
从不认为农民就该侍弄田地,相反的,比起当记者,他更愿意做乡村教师。
认为只有在艰苦的环境里生活才能磨练人的心智,为祖国的教育事业贡献力量。
想到这里男记者突然提议,“既然这样····不如咱们也去学习学习劳动经验吧!”
他们这一趟来乡下主要任务是采访被拐妇女,可了解当地民风民情也是其中的重要一环。
作为英雄的村子,村民们个个勤劳、朴实,抓生产的同时还热爱学习,互相督促进步,这满满的正能量可不就该上报宣传吗?
三个女同志下乡之前应该被叮嘱过不要单独行动,是以即便早就跃跃欲试也一直按捺着,直到男同志带头跳下田坎才赶忙跟上。
“唉!不是!等等!”
老队长感觉自己心脏刚才好像漏跳了几下,捂着心口想打马虎眼儿,可惜根本没人听他的。
他年纪大了眼神儿比不上年轻人,不太看得清是什么人在闹事,为免给村子抹黑只能紧跟着跳下田坎,追了过去。
工分地里,钱老太出了气便没再闹了,她还记得队长的叮嘱,帮着村民拉着王大娘,劝她先算了,回头再找林帮娣算账。
只是嘴上劝着,老太太趁着混乱又踹了秦运国两脚,这给林帮娣气的,想反抗,可架不住放冷枪的人太多,根本挡不住。
围观的社员挤了里三层外三层,兴冲冲跑过来看稀奇的四个报社记者挤不进去,急得不行,随便拉了个半大孩子问情况。
“小同志!里头说到哪儿了?我们是城里来的工人子弟,也想了解咱大溪沟村平时是咋分配劳动的,能让我们也听听吗?”
年轻的男同志对未知的知识一脸向往,给纯盲流子二狗都看愣了。
他张开嘴刚想说话,就见不远处老队长一边跑一边拼命摆手,脸都快黑成锅底了,明显这话不能乱说。
话锋一转,二狗突然拔高声音,“你们就是城里来的记者吧?难道是迷路了找不到知青点?来来来我带你们去,我们大溪沟村的社员最热情了!”
‘好小子!还得是你!’大队长在心里把二狗从头到脚夸了一遍,连那吊儿郎当的模样都看顺眼了。
有二狗提醒,看热闹上头的社员总算记起今天是啥日子,很快,以二人为中心,周围的社员全都炸了锅。
“记者?记者来了!快跑啊!”
“别挤!别挤!谁拿了我家的锄头!快还给我!”
“我手里这把小揪是谁家的?”
“我的我的!快走快走!”
“不是····我们是记者又不是土匪,大家跑什么?”人群突然散的干净,求知若渴的男同志只来得及截住捂着脸的林帮娣。
“这位····大娘?不是,你脸怎么了?”三个女同志也围了过来,捂着嘴盯着林帮娣脸上的巴掌印看。
又是老秦家!李祖富一见林帮娣就翻了好大一个白眼儿,气的直打哆嗦。
心里直骂:‘搅屎棍!这是搅屎棍啊!’
老队长不知道,林帮娣两口子从今天开始和搅屎棍算是捆死了,这一代人不死完,俩人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
心中暗道咋这么倒霉,林帮娣抬头瞧瞧瞥了一眼老队长脸色,知道自己今天是栽了。
她倒也想告状,但想到还有外人在,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
强扯起一抹苦涩的微笑,林帮娣心里分明恨的要死,还要给钱老太和王大娘打掩护。
“这?这是我摔的,抱着娃,没看清路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