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公子带着那枚冰冷的“无痕针”和一丝癫狂的希望,踉跄着消失在古老祭坛的出口。
他留下的,只有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味,绝望气息,以及那番大不敬的讥讽与威胁。
在他身影彻底消失的刹那,祭坛中央那团浓郁的阴影骤然剧烈翻腾,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漆黑湖面。
不再是之前为了震慑毒公子而刻意释放的威压,而是一种源自本心的,几乎无法抑制的暴怒与鄙夷。
“蠢货!”
黑狐娘娘的声音不再缥缈,而是变得尖利刺耳。
在这封闭的空间内反复回荡,震得石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那团阴影扭曲变形,时而膨胀如妖魔,时而收缩如鬼火,显露出她极不平静的内心。
“彻头彻尾的蠢货,莽夫,不堪大用的废物!”她一连串的咒骂倾泻而出,带着浓烈的毒怨,“只懂得争一时意气,逞匹夫之勇,连最基本的隐忍都做不到!”
“就凭你这点城府和手段,也配与苏浩为敌?简直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她回想起毒公子那副破罐破摔,歇斯底里的模样,紫红色的眼眸中满是厌恶。
这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狗,虽然暂时还有利用价值,但其不可控性和愚蠢,已经超出了她能容忍的底线。
“私自行动,打草惊蛇,如今更是将把柄主动送到本座手上……毒公子,你的路,已经走到头了。”
黑狐娘娘的声音逐渐冷静下来,但那冷静之下,是更深的冰寒。
在她心中,毒公子已然成了一枚弃子。
一枚因为自身愚蠢而提前暴露,并且开始反噬的弃子。
对于他所谓的“最后一次机会”,黑狐娘娘根本没有任何期望。
“相思引?万毒源根?无痕针?”她嗤笑一声,阴影中仿佛勾勒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想法看似巧妙,实则漏洞百出。苏浩若真是如此轻易就能被毒术算计的存在,他早就死在不知多少次暗算下了。”
“岂能活到今日,还敢肆无忌惮的吨吨吨?”
她比毒公子,甚至比欢都擎天,都更清楚苏浩的可怕。
那不仅仅是在于其明面上斩妖除魔的煌煌剑道。
更在于其深不见底,仿佛能化解一切厄运的古怪气运。
以及那醉酒之后完全无法以常理揣度,近乎规则般的恐怖实力。
那种存在,其灵觉之敏锐,对危机的预感之强,绝非区区外物能够轻易蒙蔽。
“若是这等小把戏都能成功,那这天地间,能杀他苏浩的人未免也太多了些。”
黑狐娘娘喃喃自语,阴影缓缓平息,重新凝聚成模糊的人形,“不过……”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诡诈的光芒。“……弃子,也并非全无价值。”
“至少,他能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试试水的深浅,看看能否搅动一些意想不到的波澜。”
她决定采取一种静观其变,伺机而动的策略。
她不会主动帮助毒公子,也不会去破坏他的计划。
她会像最耐心的猎手,潜伏在暗处,冷眼旁观。
如果……万一……毒公子那拙劣的计谋,真的能创造出哪怕一丝极其微小的破绽。
或者引得苏浩出现片刻的疏漏。
那么,她不介意在关键时刻,推波助澜,落井下石。
用最小的代价,去博取那理论上存在的,微乎其微的成功可能。
“希望你这枚弃子,在彻底粉碎之前,能发挥出最后一点光亮吧。”
黑狐娘娘的声音带着一丝漠然的期待,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工具。
随即,她将毒公子和他那注定希望渺茫的行动抛诸脑后。
相比于这种风险极高,成功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冒险。
她还有更重要,更稳妥,布局更深远的计划在进行中。
“毒公子这等蠢货,终究难成气候。真正能给予苏浩致命一击的,从来都不是外部的强攻,而是来自内部的瓦解与背叛……”
阴影一阵波动,她的思绪飘向了涂山,飘向了那个她精心挑选,并已经经营了许久的“完美作品”——东方月初!
想到东方月初,黑狐娘娘的心情明显好转了许多。
那紫红色的眼眸中,甚至流露出几分真正的得意与期待。
“比起毒公子那条疯狗,东方月初……才是本座手中最锋利的匕首,也是最有可能插进苏浩心脏的利器!”
苏浩的强大,几乎无懈可击。
但他的弱点,也同样明显。
他重情,尤其是对涂山,对那些他视若亲人弟子的人。
而东方月初,作为他的亲传弟子,在他心中地位非同一般。
若能彻底控制东方月初,在其最不设防的时刻,给予苏浩致命一击……
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让她感到无比的愉悦。
“更何况,这小子身怀纯质阳炎,天赋异禀,乃是天生的道盟胚子,却偏偏拜了苏浩为师。”
“其内心深处,对于力量,对于证明自己,又何尝没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望与焦虑呢?”
黑狐娘娘对于人心的把握,远比毒公子玩弄毒药更加精准恶毒。
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频繁入梦,以各种或诱惑、或挑拨、或编织美好幻境的方式。
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东方月初那原本纯粹明亮的心境,已经如同被滴入墨汁的清水,开始泛起丝丝缕缕的浑浊与动摇。
那些被悄悄种下的怀疑,不甘与对更强力量的渴望的种子,正在梦境这片肥沃的土壤里,悄然生根发芽。
“时机,已经差不多成熟了。是时候,再加一把火,让这颗种子,破土而出了。”
主意已定,祭坛内的阴影缓缓沉入地面,消失不见。
……
夜深人静。
苏浩大概率又在哪个角落抱着酒坛酣睡,涂山雅雅或许在修炼,涂山容容一定在打着算盘计算着涂山的收支。
而在盟弟子居住的清净院落里,东方月初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的床铺上,睡得正香。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年轻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
嘴角甚至挂着一丝亮晶晶的口水,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然而,在这片宁静祥和之下。
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暗,如同流淌的水银,悄无声息的渗透了房间简单的防护结界,没有引起任何警报。
这缕黑暗在房间中央汇聚,再次凝聚成黑狐娘娘那模糊曼妙的影子。
她悬浮在床边,紫红色的眼眸凝视着酣睡的东方月初,如同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