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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5章 骤雨砺兵锋,长风破旧疆

随着春天的临近结束,夏季也悄然到来。

是不是热情如火,斐潜不清楚,但是斐潜清楚夏季的雷暴雨真是说来就来。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天气预报。

即便是后世那种很不靠谱的天气预报,在大汉当下都是窥探天机一般的存在。

大雨倾盆而下,天地一片苍茫。

斐潜穿着蓑衣,站在营地的高台上。

风雨吹拂着他的脸,雨点打在他的脸上,略有些疼痛。

北面的大河,南面的山川,东面的土塬,都在风雨之中朦胧起来。

斐潜的神情,肃然而平静。

雨点扑打在蓑衣上,演奏着白噪音。

自从北上并州,开拓北曲,收复平阳开始,斐潜自称是戎马半生,也无人可以否决这一点。长时间的军旅生活,使得斐潜身体在很多方面都有了一些问题。比如现在的这种天气,斐潜就会觉得肩膀有些酸痛,但是斐潜的腰背依旧笔直,气势从未因为酸胀痛苦,而减弱半分。

军队兵卒希望看见一个气势雄浑的统帅,军校士官希望看见一个睿智英敏的将军,斐潜也就自然必须做出这样的姿态来,

如今关中军政都归于斐潜一人之手,可在滚滚车轮之下,依旧时不时会有细碎的石头,蹦跳的蚂蚱,以及试图挡车的螳螂。

哪怕这个天下已经和斐潜后世所认知的三国越发的不同起来,但是斐潜对于要将大汉引向新的方向的决心,从未减弱过。

哪怕是有些人不能理解,也有一些人阳奉阴违,斐潜依旧觉得这是一件跨时代的事情,甚至可能会影响后续的封建王朝,使得华夏的进程发生改变。

这种改变,斐潜个人觉得,是有益于华夏的。

因为从上古而来,从夏商周开始,华夏就是外向的,开拓的,包容的,当然在这个过程当中,武力是无法避免的必要前提,但是从结果来看,这条路无疑是最为正确的。

如果或说华夏一开始就选择小农体制,选择固步自封,那么就不可能有什么夏商周,而是在某个山头,亦或是某个谷底,被彻底埋葬。

人类是短生种,有着各种先天上的不足。

为了获得能够相互协作的智力,人类在器官上,功能上,肌肉上,骨骼上,以及许多方面都做了退化处理。

眼睛的虹膜,退化了。

夜视的细胞,退化了。

坚硬骨骼,退化了,消化功能,退化了,肝脏解毒能力,也退化了,至于什么外表的皮毛,对抗恶劣环境的体力等等,都退化了。

为了就是腾出更多的点数,点在了智力上,才有了分工协作的基础,才有了人类社会的建立。

就像是斐潜眼前的这一支军队。

如果让斐潜一个人来做,处理所有的事情,那是不可想象的。

但是在这几天里面,斐潜频繁的发出指令,却不会让斐潜忙于各项琐碎的事务,使得斐潜还可以有空闲站在望楼上观风雨,这就是分工协作。

经过之前在关中讲武堂的演练,如今军队当中的汉人和羌人之间,明显会更融洽一些。

或许只是斐潜的错觉,或许也是当下的实情。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华夏要尽量的外卷,而不是内卷。

就像是原本可以打野爆金币,所以不管是汉人还是羌人,都专注于对外爆金币,谁爆得多谁就有本事,结果忽然发现野外的金币都爆完了,然后剩下身边的家伙,怀里有金币了……

内卷,是导致内部矛盾激化的催化剂。

所以有可能的话,还是尽量的引导华夏往外走。

至少世界这么大,足够华夏走个几百年去看看了……

不过要用什么政治体制走出去,他还要好好想想。

……

……

孟津小平津的战斗很顺利,但是在黑石关的争夺却很激烈。

曹军没有什么像样子的战船,所以对于孟津小平津,更多的是缩在了河内沿线一带进行防御。但是黑石关却不太一样。

洛水之东有黑石山,故而有黑石关。

黑石关之东,就是巩县,而巩县再往东,就是汜水关。

这是曹军布置的三道防线的第一条。

在黑石关的厮杀,从临近中午开始,现如今已经持续了三个时辰了。

天色已经黑下去,然而燃烧的火焰却像是要将黑石关点燃一般,映照得鲜血特别红艳,抵御着黑夜的降临。

血线蔓延,靠近黑石关的洛河水,都被染成了红色,和跳跃的火焰交相辉映。

空中的箭矢,弩矢,夹杂着石弹,不时划过。

地上的活人,死人,残缺的尸体,血肉横飞。

有受伤的兵卒,摇摇晃晃的从血泊当中站起,似乎在抗拒着死亡的降临。而在他的身边,双方的兵卒都在尽力搏杀,却没有人有空闲去多看那摇晃着的受伤兵卒一眼。

站在前线指挥的军校指着那受伤的兵卒,大叫着让人将他扯下来,但是没等后方的兵卒上去,那受伤的兵卒便是又一次倒下,再也没能爬起来。

姜冏的脸色就和他名字一样的难看。

朱灵也是皱着眉头看着天空。

阴沉的乌云翻滚着,使得天色黑得更快。

火把在风中颤抖,旌旗上下翻卷。

『快下雨了……』

嘈杂的声音围绕着周围,使得朱灵说话的声音,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姜冏目光死死的盯着整个的战场,偶尔发出一道命令,派出预备队,或是作出军阵的调动,应对上战场的变化。

双方因为地形的限制,正面投放的兵力大概都是两三千人左右。

再放大人数,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主要是调配的难度。

指令的发出,以及接收到执行,都是需要一定的时间,而这边慢一点,那边缓一些,也就使得在战场上,谁能做到更加精细的安排,谁就能发挥出兵卒力量的最大效用,而不是让兵卒的体力耐力等消耗在无意义的事上。

在这一方面来说,双方都做得不错。

朱灵和姜冏双核心驱动,效率更高一些,而曹军主要是依托地形优势,就近便利,也就抵消了一部分骠骑军的优势。

三四个时辰的搏杀,让双方交战的部队都是疲惫不堪。

现在对于姜冏和朱灵来说,就面临着选择。

一个是将前线的部队撤下来休整,让后续的部队继续进攻。

第二个方案就是将后备的力量填充进去,以更为挤压,更为密集的方式,不顾伤亡强攻。

另外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暂时退兵,就当做今天的进攻是试探性的火力侦察。

三个选择,各有利弊。

就在姜冏和朱灵还在考虑,斟酌利弊的时候,上天帮他们做出了决定。

豆大的雨,开始砸落下来。

朱灵叹了口气,伸出手接了几滴雨,『撤吧。』

姜冏点了点头,『传令,鸣金!』

双方的兵卒渐渐地脱离战斗,平静重新降临此地,但是谁都清楚,在下一次战斗爆发的时候,会有更多的鲜血和死亡。

……

……

有些事情,往往难以十全十美。

许县。

大汉第三都城。

大殿之中,烛火照耀着硕大的地图。

刘协扯着自己领口,似乎是觉有些压抑,呼吸困难。

一旁的郗虑的脸色也是有些难看。

『陛下,如今骠骑军势已明,分四路大军……北路自北域过大漠,席卷幽州,如今正往冀州而南下……南路走大江,沿途而进,现在正鏖战于江陵……』郗虑手指虚虚的在地图上指点着,『中路则是一正一辅,正路走的是河洛,辅路出武关……以丞相如今……咳咳,如今以丞相兵马,断不至一触即溃,臣推断,丞相他们必能坚守汜水,只要汜水不失,兖州豫州之地便能巍然不动……』

郗虑此时此刻,多少有些尴尬。

他是从关中之地『投奔』到了山东的。

投奔山东的原因很简单,他觉得在关中受到了『压迫』,而山东才是自由的,连空气都是清新的,连水都是甜的……

结果还没等郗虑体会多久这个甜蜜的快乐,关中的骠骑军眼见着就要兵临城下了。

刘协看着地图,沉默了许久,然后才有些幽幽的说道:『丞相乃大汉股肱,统兵数十年,征战无数,如今……必不会让朕失望。』

如今对于刘协来说,也渐渐地能够明白了一些问题。

山东中原,才是刘协更为熟悉的大汉模式,而关中那一套……

刘协本能的觉得不舒服,所以他在这里说曹操是『股肱』,与其说是在表示信心,更不如说是在逃避和退缩。

如果在山东之地,刘协还能按照旧有的认知,旧有的习惯去做事情,当皇帝,但是如果按照关中的新模式……

过了片刻,刘协又是说道,『丞相坐镇前线……朕也是相信丞相的,不过……丞相虽说百官之首,但是如今还要全权处理战事,眼下恐怕还是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朕要给他一道圣旨,让他师出有名,爱卿以为如何?』

郗虑连忙说道:『陛下圣明!』

『朕加封丞相为大将军,赐天子剑……』刘协缓缓的说道,『若丞相胜……还有额外加封……』

说到此处,刘协不由得想起了另外一把的『天子剑』……

郗虑连忙跪下,恭敬而礼,『陛下圣明!丞相若得天子如此器重,定然是奋勇而战,以报天恩!』

古代封建王朝的皇帝,明知道有些臣子狼子野心,也知道官僚腐败,朝堂昏暗,可就是没有勇气去做出改变,彻底和旧官僚决裂。

刘协也是如此。

虽然说刘协不太清楚关中的政治结构的运作模式,和山东中原之地最大的区别究竟是在哪里,但是他在面对曹操的政治集团,曹氏夏侯氏官僚体制,虽然心中有诸多的不满,以及对于曹操的痛恨,但是有一点是很有意思的,就是刘协和曹操之间,其实也是有一点权力结构的共生性,皇权和相权的一体两面。

小农经济体制,注定了不可能有什么高附加值的产品,也就支撑不起更多的官僚体系,也就意味着实际上在古代封建王朝之中,比如像是大汉当下的治理结构,是有明显的缺陷的。行政机构在县一级,就是县令,辅官佐吏,然后再往下有一些胥吏捕快,丁勇兵卒,大县能有三四百,小县甚至只有几十人,然后在战争状态下能多召集一些乡勇,扩充到千位数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就这么一点官吏,往往是要管理数十里,上百里方圆,数万,甚至十余万的人口,所以是根本管不过来的,绝大多数事项,都是依赖于地方士绅合作,外包给士族大姓代理。

刘协对于曹操不满,但是他想要改革,改良,或只是改动,都需要人手,钱财,而他所有的钱财又只能来源于地方的士族乡绅,所以实际上刘协任何的『改』,都会只限于很小的范围。

最为关键的一点,古代封建王朝的治理困局,包括刘协所面临的所谓困境,其本质上是农业文明的政治透明天花板。看着似乎有无限上升的空间,有更多的田地就有更多的收入,更多的人口,但是实际上当社会复杂度超越集权体制的承载能力时,既得利益集团的固化、治理成本的飙升与制度创新的匮乏,共同构成了皇帝们难以突破的界限。

只有类似于斐潜那样,在农业基础上扩展手工业,发展商业,才可能击碎这种透明天花板……

可是刘协对此感觉到了恐惧和忧虑,因为在这些方面上,他什么都不懂。

而且现在,刘协也为这种恐惧和忧虑找到了一个理由和借口。

斐潜没有遵他的诏令!

刘协觉得脸上似乎有些疼。

……

……

前线因为大雨不得不暂停战斗的消息,也传递到了斐潜之处。

他也没有催促。

斐潜这里的雨倒是停了,可是道路泥泞,也要等干燥一些才能继续往前。

行军作战需要客观条件的配合,治国理政同样也是需要。

套一句话来说,前线的军校兵卒只需要打仗搏杀就行了,而斐潜要考虑的问题……

咳咳。

斐潜现在考虑的问题,就是下一个阶级意识形态的可能变化。

在汉末当下的窗口期,是否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性。

其他的事情,旁人都可以替代他去做,唯独只有这一件事情,只能是斐潜独自来完成!

斐潜很清楚,在汉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董仲舒构建的『天人感应』理论将天子制度神圣化之后,加上阴阳五行学说与宗法制度结合,形成“『天命、德政、礼制』三位一体的治理框架,这种理论体系因其自洽性,成为难以突破的思想桎梏。

三角形,就是最为稳定的架构。

这也导致了在汉代之后,上层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就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变动了。

三角形的上层统治阶级意识形态,再加上中低层的『郡县官僚,大族世家,地方乡绅』三位一体,相互变化,又相互稳定三角形下层政治执行体系,基本上也就是在技术条件限制下已达到农耕文明治理效能的极限。

这种既得利益集团维护现有秩序的能力,是远超过改革的动力的,因此可以看到在大汉之后,天子模式就成为了固定的标配,再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斐潜思索着。

大汉当下,就像是目前的战局,前有敌军拦阻,天有风雨,脚底下还有烂泥。

如果什么都依旧,杀就了事,然后屠龙者变成恶龙,其实很省事。

但是么……

那么,穿越还有什么意义?

从上古部落炎黄开始,其实华夏就一直都在政治制度上进行着发展。

夏商周是一个体系的,到了周王朝的时候分封诸侯,走在了世界的先列,公侯伯子男等爵位体系,更是沿用了千年的有效治理分封模式。

春秋战国时期,验证了大分封模式在华夏这种广袤的国土上的绝对不适合。长达两百多年的战争,使得华夏意识到只有大一统才能带来安全感。

也就诞生了秦始皇。

车同轨,书同文!

这是秦始皇的伟大,也是华夏的伟大。

毕竟在西欧那么点地方,竟然有那么多的语言和文字……

但是在大汉之后,『天子』模式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动了。

天子模式是大汉的创举,但是……

斐潜叹了口气。

三国之后,游牧民族的周期性冲击反而强化了集权需求。

五胡乱华、蒙元入侵等事件之后,重建的王朝选择的是继续强化『天子』模式,而非去革新传统的政治阶级制度。

要说华夏完全没有改变的触发点,倒也不是。

或许唐朝的天可汗,也曾经是一个契机?

但是唐朝的天可汗模式,其实更像是天子模式外挂上了周王朝的分封制度。

唐太宗接受『天可汗』尊号,确实是创造性地将中原『天子』与草原『长生天』结合。这种双重合法性使其既能通过儒家礼制统治中原,又能以盟誓、神判等方式维系草原部落。只不过唐朝的『天可汗』,更多的只是在虚名上,甚至是唐朝自己华夏地区的自我标榜,外族使者口头宣称,至于在外域之中是不是有『天可汗』的名号,是不是遵从『天可汗』的号令,都是存疑。

同时,唐朝后期过度依赖蕃兵蕃将。没有用唐人治理胡地,种下了安禄山这样的恶果。这种『以夷制夷』策略,显然不是长久之策。在中央强势时或许有效,但一旦华夏中央主权衰弱,反而成为叛乱温床。

而且在进贡体系上,唐朝也长期处于华夏『人傻钱多』的状态,为维持朝贡体系,唐朝实施『厚往薄来』政策,为了维护面子,而丢了里子。

当然,斐潜觉得这其中可能还有唐朝士族大姓类似于明代沿海『海盗倭寇』的手段。只不过史书上相对应的内容较少,使得斐潜也难以有一个比较明确的结论,只能是暗中猜测。

同时,还有一点更加关键的因素,也是斐潜在长安处理汉人羌人争端过程当中,忽然想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