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会变。
对手也会变。
幸存的鬼子少尉很年轻。
能这么年轻当上少尉，是因为他上过军校，而且，陆军现在确实缺少兵员及基层指挥官。
心里一直郁闷啊，陆军部没有给他上战场的机会。
进入守备部队后，他不像一般同胞那样得过且过。
运用自己在军校中学到的各种知识，对土八路游击队进行过深入研究。
近期，情报机构已证实八路主力部队被调往晋西北进而支援陕北。
留在平原上的这些土八路，是那些凭鸟铳大刀长矛发展起来能开上三枪顶多能打个伏击的种地农民。
这一次碰上的土八路肯定是主力，因为…他们会玩地雷。
还有机枪有小炮。
甚至还用掷弹筒打出照明弹。
很显然，这伙土八路不是寻常的土八路。
要不然，一向隐忍的土八路不会在皇军大规模扫荡的时候还故意暴露实力。
甚至可以猜想，他们中间很可能有重要人物！
想到这里，少尉心里反而有些兴奋。
土八路有机枪小炮算得了什么？
皇军还有飞机重炮呢。
运气好，说不定能抓到大鱼…
至于被伏击，那算什么？
蹲在地上听了老半天枪声。
总算听出了些眉目：土八路的武器型号杂乱不成体系。
勃朗宁，毛瑟，南部手枪...
水连珠，中正式，友坂步枪...
捷克式、大正式轻机枪，民二四重机枪。
大正式掷弹筒，大正式六零曲线炮...
很显然，这些武器大部分来源于袭击皇协军缴获。
另一小部分应该是皇军不慎遗失的武器。
从这些杂乱武器装备上看，补给绝对是个大问题。
土八路先前伏击皇协军与中尉部，不出意外的话掷弹筒榴弹，手榴弹估计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让他有点的担心的是二小队及中队部辎重队眼下生死不明，携带的掷弹筒榴弹可能已落入八路手中，最麻烦的是三小队带的那两门迫击炮以及一个基数的三十发炮弹...
土八路现在有能力与自己打对攻。
现在归自己指挥的皇军精英仅七十余，皇协军一百五十左右。
黑夜视线不良，降低了皇军远距离杀伤敌人的能力。
如果自己手中掌握的是一个皇军中队兵力，布置好防御阵地根本不用惧怕任何土八路！
但这些皇协军，蠢得跟猪一般...
真要是打起来，黑灯瞎火他们枪口都不一定知道往哪儿指...
而那些土八路人多不怕死，又擅长黑夜偷鸡摸狗，自己就算完全采取守势，估计也不一定能坚持到天亮。
固守待援与对方拼人命的办法不可取。
派手下去东古镇命令驻地皇协军过来增援，时间至少两个小时。
目前只剩下利用黑夜与土八路打运动战一条路。
黑夜对攻防双方都是平等的，他决定在撤退之前，给八路来一波猛的。
然后夺回战场主动权，想打就打，不想打就转进。
只要死死咬着这伙土八路尾巴，等到天亮皇军增援部队到来，一举消灭这伙狡猾的土八路易如反掌。
土八路明显使用的穿插战术。
算不上多么高明的战术。
等到手下掷弹筒消耗掉一半弹药后，少尉忽然下令向东突围。
命令手下连长去匆匆集结队伍的伪营长有些懵：“为什么不向西跑？只要过了运河，不仅能摆脱追兵，而且还能迅速与皇军大部队汇合...”
逃？少尉强压心中愤怒，低声解释：“我们现在位置在皇协军遇袭位置北面，而原来袭击皇协军的土八路正在南边对我们发动进攻，所以，我判断土八路东面兵力空虚...”
“太君...你咋知道这么详细？”
“你仔细听听南边传来的枪声...”
“这跟枪声有啥关系？”伪营长愣了一下。
“土八路武器杂乱，一直到现在，东面都没有动静...”少尉很想弄死这蠢货，突围时尖兵损失最大，暂时还得依赖这伙皇协军打头阵，耐着性子解释。
“太君英明！”伪营长终于有了一丝信心，黑灯瞎火的谁又愿意半夜游泳过河？
遭土八路半渡而击，那才危险！
...
九营进入平原后。
各个分区基本都穷得丁当响，无法给九营这个弹药消耗狗大户提供弹药补给。
枪支弹药物资几乎来源于打鬼子伪军以战养战，缴获。
兵员补充稍好，县大队、区小队、民兵、游击队等半脱产队伍，多多少少能抽一些人补充给九营…但是真正能打的战士哪里舍得放。
所以，送到九营的大多数是新兵，很多人甚至连最基本的队列训练都没有经历过...
情况好的，可能跟着队伍出去执行送粮抬伤员等战斗任务...
唯一优点是所有人都练过大刀，用木枪练过拼刺。
一般来说，队伍武器杂乱，再加上补充的兵员素质参差不齐，战斗力应该越来越差。
偏偏九营战斗力却越打越强。
胡义总结出来的原因很简单，九营底子本来并不算差，遇到的对手大部分是伪军，碰到的鬼子也不是主力。
而这种低烈度的战场，正好是最好的速成训练。
小规模战斗，可以凭指挥官临时指挥弥补双方的差距，遇到真正的大战，完全有可能一触即溃。
所以，胡义一般不打硬仗...
砰...
黑暗中的枪声格外响亮，打破东面广袤寂静。
突然出现的枪声，让打头阵的一个排三十余伪军们心中绷紧的弦崩断。
三十余身影凌乱向前卧倒，仓惶举枪向侧前方闪光点猛然开火还击。
充当尖兵的伪排长吆喝：“打，给我打！狠狠地打啊！”
“停火！全部都起来...”伪连长声音却又忽然在后方响起：“土八路只有警戒哨，他们位置靠南，赶紧偏北点儿冲！”
歇斯底里的叫唤，镇压住前边手下们成片的枪声。
身处突围队伍后方不远的的伪营长，趴在地里连头都不敢抬。
他对手下大将一连长的临场指挥很是满意。
虽然，一个喊打，一个喊停火…
队伍再次爬起来往东跑。
南边黑暗中的枪声连续响。
往东跑的人群中惨叫声接连出现。
“别担心，黑灯瞎火他们打不准！”伪连长大声吆喝。
偶尔有胆大的伪军在奔跑中举枪往南边胡乱还击。
最后方的少尉扯嗓子喊了一声鸟语，结果无效。
他本想提醒皇协军营长，应该派一个班清理掉南边打黑枪的八路警戒哨。
既然判断东面不可能有大批土八路，而皇协军派的一个排“重兵”打头阵突围挺顺利。
想想还是算了。
鬼子们混在伪军队伍中间，即使在黑暗中，仍然保持着作战阵形，举枪交替掩护向东脱离。
黑夜很公平。
除了偶尔枪火，双方互相看不见…
小红缨很无奈。
眼睁睁看着大批黑影吆喝着冲过土公路，往东跑进黑暗。
刚才开了两枪，招来大批子弹还击。
似乎感觉已经安全，远处一个伪军手提轻挺机枪向先前打黑枪八路的位置匆忙叫唤完一个弹夹。
一颗又一颗子弹呼啸着噗哧嵌入她身旁的土中。
柳元清心里不禁一阵后怕：“伪军要是往我们这边冲过来，麻烦就大了...”
小红缨抬起头，扬了扬手中冲锋枪，咬牙切齿：“算他们命大没过来，要不然姑奶奶将他们全摞这里...”
“一挺冲锋枪响两嗓子子弹就全部打光...”柳元清一头黑线：“你不吹牛要死啊？”
“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黑灯瞎火的，穷寇莫追呐...”
一个黑影匆匆顺着沟溜过来：“报告红指导...呃...柳教官，往东跑的敌人中，有一部分鬼子偷偷留了下来...”
“你咋知道？”指导员一般不参加战斗指挥，不过到了小红缨这里...
“嘿嘿，我跟老六负责东面警戒，刚才大批敌人冲过来的时候，因为敌人数量太多，我跟老六躺在沟里装死，趁乱混进了伪军断后的队伍...”
“那老六呢？”小红缨语气变急促。
“他留在伪军队伍里...他说了，保证天亮前赶回来...”
“要是被伪军们认出来怎么办？”
“黑灯瞎火的往脸上抹点土，只要不吭声，谁也不认识谁...”
“要是伪军整队怎么办？”柳元清头皮发麻，这他娘的太荒谬了吧？
“这种一窝蜂乱跑逃命的情况下，没卵子的伪军们没了放鸭子，伪军当官儿的就算烧了高香...”警戒哨一脸不屑：“嘿嘿，要是伪军临时整队，老六他丢俩手榴弹在伪军队伍中，保证他们再次跑路时，兔子都撵不上...”
“别说那些没用的，往东跑掉的鬼子伪军人数有多少？”小红缨打断了警戒哨瞎吹牛。
“黑灯瞎火的，没数清楚...”警戒哨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