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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武侠修真 > 很平凡的一生吧? > 第831章 曲终人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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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众人见李星群进来,眸中都泛起浅淡暖意,不约而同地微微颔首。主位上的钟知音指尖先落回茶盏,青瓷相击的脆响打破短暂沉寂,盏沿冰纹竟随指尖摩挲泛起细碎银光:“星群已经醒来了,感觉怎么样?”

李星群垂手躬身,腰脊弯得笔直,鼻尖仍萦绕着厅内交织的药香与始源之气:“回师父的话,我醒来之后,神清气爽,并没有什么不妥。”

“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就行。” 钟知音目光掠过他鬓角初现的霜色,指尖在盏沿轻轻叩出三记清响,“你这个年纪也经不起折腾了,没记错的话,今年已经四十有五了吧?”

“没错,弟子今年四十有五了。” 他应声时视线落在地面青砖缝里,不敢与师父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眸对视,耳畔却忽然响起年少时师父为他诊脉的温言,恍如隔世。

“我们现在也是在商量你的事情。” 钟知音的声音温和了些,身侧云莘兰捧着的黄铜药炉忽然 “叮” 地轻响,炉盖细孔溢出的青烟竟凝成细碎的药草形状,“星儿已经给你解释过了吗?”

“姐姐已经说过了,当时我的状态并不是很好。” 李星群喉结滚动,指尖无意识蜷起 —— 想起昏迷前丹田撕裂般的剧痛,仍是心有余悸,“弟子明白师父的苦心。”

“现在我们就是在商量如何让你尽快恢复内力。” 钟知音抬眼扫过左右列座位,目光在每张脸上稍作停留,主位后悬着的竹帘被气流拂动,簌簌作响。

“回师父的话,之前大师姐已经帮我整理过一次武功了。” 他补充道,眼角余光瞥见云莘兰捧着药炉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炉中青烟骤然散作星点。

钟知音轻轻颔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笃定:“你说的那个武功我看过了,星群认为,你大师姐一个准道境的研究,能超过我们六个道境高手的研究吗?”

“弟子不敢!” 李星群慌忙低头,额前发丝垂落遮住眉眼,连声音都带着惶恐,指尖触到腰间旧伤疤痕 —— 那是当年随剑隐前辈练剑时留下的,忽觉鼻头发酸。

“你明白就行,先在旁边候着,好好听。” 钟知音挥了挥手,袖间竟带出淡淡月华般的光晕。李星群依言站定,目光下意识扫过座位 —— 左首主位周姐仍垂着眼,枯槁的手指搭在膝头,指节处青紫如霜,却在听到 “武功” 二字时微微蜷缩;剑隐啃着剩下的半块桂花糕,碎屑簌簌落在衣襟,腰间锈剑竟随咀嚼动作轻轻震颤;张亦凝则依旧捻着念珠,檀木珠子在指间转出温润光泽,眉眼间不见波澜,唯有腕间菩提玉佩泛着暗纹。右首客席的胡媛含笑望来,青衫袖口绣着的 “儒” 字在灯光下忽明忽暗;郑秀珍支着肘,指尖轻点桌面,白衣广袖随动作轻晃,发间素银簪子折射出细碎寒光。

钟知音这才转向众人,声音清越起来,茶盏中茶水竟随话音泛起涟漪:“之前感谢各位来援手,虽然这一位安定先生好像是我们的敌对方的人。”

右首近门处的胡媛朗声大笑,青衫袖口随笑声扬起,案上竹简被气流掀得翻卷半页:“哈哈,钟掌门说笑了,并非是胡某想要和在座的诸位为敌,而是立场问题。我们儒家只能站在朝廷这一面,我也不想的,你看尊弟子放出后,钟掌门叫小生过来,小生不是过来了吗?”

李星群心头骤然清明 —— 原来是学宫三子中的安定先生胡媛,那位坐镇学宫的道境圣人!他盯着胡媛青衫上洗得发白的袖口,忽然想起传闻中这位圣人曾为护学子独战魔教两大长老,此刻却笑意温和。瞬间想通前因后果:师父定是担心朝廷四位道境高手出手,才请来这些有旧交的强者相阻。原本该是四方对四方的僵局,如今添了学宫的助力,局势才算稍稍倾斜。万幸最终得以和平解决,若真动起手来,己方胜算实在渺茫。

“胡媛,我也不给你说废话。” 钟知音直接切入正题,指尖凌空一点,案上三本秘籍的封皮竟微微发亮,“我这个弟子的武功和在座的人都有关系吧?所以想和大家商量,能不能根据他的体质,量身打造出适合他的武功。”

左首剑隐率先拍了下大腿,糕点碎屑飞得更远,腰间锈剑 “嗡” 地发出轻鸣:“星群小友现在是你的弟子,但是不要忘记了,以前这小子最先是我们西华派的弟子!” 他说着摸了摸剑穗,那穗子还是当年李星群初学剑时亲手编的,早已褪色发脆。

“剑隐你也说了是当初。” 钟知音淡淡回应,茶盏冰纹忽然凝实如晶,“还不是你们西华派的掌门展禽自己做的事情。不过你这个师叔祖还是仗义,一邀请就过来了。”

“那当然,这小子我看好他。” 剑隐抹了把胡子,露出亮得惊人的眼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锈剑剑柄的刻痕 —— 那是西华派代代相传的剑铭。

“所以你会出力的吧?”

“那当然了!” 剑隐重重点头,椅脚在地面磨出刺耳声响,竟在青砖上留下浅浅印痕。

左首最里侧的周姐忽然轻轻摇头,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指尖却在触及案角时微微一顿 —— 那里放着半片干枯的毒芹叶,是当年她教李星群辨毒时留下的:“这一次过来我只是为了救星群,我完全靠星群这小子给我的高额养老待遇过活。他的武功和我没有关系,我这状态,你们也是看到了,没有精力搞这些了。”

“这是自然的,周前辈好好保养吧。” 钟知音的语气里添了几分敬重,袖间飞出一枚碧色丹药,稳稳落在周姐掌心,“这枚凝神丹或许能缓些气。” 即便同是道境,年仅百岁的她在寿元将尽的周姐面前,终究要称一声前辈。周姐捏着丹药的手指微微颤抖,眼帘垂得更低,丹药的碧光映得她枯槁的手背泛起淡淡生机。

左首最外侧的张亦凝终于停下捻动念珠的手指,檀木珠子相撞发出清脆声响,腕间菩提玉佩忽然亮起温润光泽:“李星群是我的兄弟,帮助他自然责无旁贷。” 他说着抬眼,眸中竟闪过一丝与往日魔教身份不符的柔和。

右首最里侧的郑秀珍轻笑出声,白衣在昏暗中泛着柔光,发间银簪忽然转出一圈清辉:“我就是过来打酱油的,不过那么有趣的事情,我可以参加就是了。” 她指尖一弹,一缕清气掠过案上秘籍,《流云心法》的书页轻轻翻了一页。

众人表完态,钟知音才缓缓说道,周身始源之气忽然弥散开来,案上秘籍的封皮尽数展开:“我这个弟子修炼的武功有点复杂,练过我们百草谷的《黄帝经》,剑隐的《梦幻逍遥诀》,张亦凝魔教的《长生诀》,还有儒家的《浩然正气诀》。虽然有我爱徒兰儿系统整理过,但好像有些不尽人意,没能发挥几门武功的长处。这几门武功都出自各自的门派,所以直接邀请各位重新梳理一番。”

“理应如此。” 胡媛率先应声,指尖点向《浩然正气诀》,书页上的篆文竟泛起金光,其余几人也纷纷点头,各自门派的秘籍都随主人心意微微震颤。

接下来的片刻,李星群只觉几道不同特质的始源之气同时笼罩周身 —— 钟知音的指尖搭在他腕脉,温润气息如春雨渗肤,丹田处竟泛起熟悉的百草谷药香;剑隐的气息带着草木苍劲,扫过他丹田时微微震颤,腰间旧伤忽然传来暖意,似有剑气在经脉中流转;胡媛的文气清和,掠过经脉时似有书页翻动之声,识海竟泛起淡淡的书卷气;张亦凝与郑秀珍则只是遥遥探察,前者沉稳如山,带着《长生诀》独有的沉凝力道,后者清冽如泉,清气掠过之处经脉豁然通畅。周姐始终坐在原位,衰败之气与周遭的强盛气息形成刺目的对比,却在气息交织间,悄然将钟知音赠予的凝神丹纳入袖中。

“我们商量一下,你们先出去等候。” 钟知音收回手说道,茶盏中的茶水渐渐平复。

周姐这时才缓缓起身,枯瘦的身子晃了晃,李星群连忙上前搀扶,触到她手背时只觉一片冰凉,李星群扶着她往门口走,身后传来剑隐粗声讨论功法的嗓音,混着胡媛温文的补充,还有秘籍翻动的簌簌声响,在小小的偏厅里交织回荡。路过门槛时,他忽然瞥见周姐袖间露出半片干枯的毒芹叶,与案角那片一模一样。

扶着周姐跨过门槛时,后院的冷风卷着残菊香扑面而来。青砖铺就的甬道上落着半枯的梧桐叶,脚踩上去发出细碎的脆响,廊下悬着的旧铜铃被风吹得轻颤,声线沙哑得像蒙尘的琴弦。

李星群攥着周姐冰凉的手腕,喉间堵着滚烫的字句:“周前辈,您在吕宋养老本该清静,竟还劳烦您为我奔波……” 话未说完已觉鼻酸,他望着周姐被风掀起的枯发,那句 “您要保重” 哽在舌尖,反倒显得格外苍白。

周姐却忽然抬手按住他的手背,枯槁的指节抵着他的掌心,力道竟比想象中稳些。她走到廊下石凳旁缓缓坐下,指尖摩挲着袖中那枚碧色凝神丹,丹药的凉意透过薄布渗出来,倒让她混沌的神思清明了几分。“奔波什么的,谈不上。” 她望着院墙根下几株将败的金菊,声音轻得像与风絮语,“当年从江南坐船去吕宋时,我就想过,这辈子大抵不会再踏回中原了。”

风卷着落叶擦过她的鞋尖,周姐忽然笑了笑,眼角皱纹堆起,倒比厅内时多了几分活气:“我十九岁那年,曾抱着琵琶在元宗面前献艺,一曲终了,他把蔡邕造的烧槽琵琶赏了我。” 她抬手虚虚拢在膝前,仿佛怀中仍抱着那把传说中的名琴,“那时我能一夜改好《霓裳羽衣曲》的残谱,指尖拨弦时,连宫墙里的牡丹都似要跟着起舞。”

李星群屏住呼吸,听她继续说下去。残阳正落在周姐鬓角,把那片枯白染得泛起暖光,倒让她枯槁的面容添了些柔和。“后来啊,我得了个会填词的夫君,我们雪夜里围炉谱新曲,他填‘晚妆初了明肌雪’,我便谱《邀醉舞破》的调子,琴音和着词韵,能绕梁三日不散。”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石凳边缘的刻痕,“可再好听的曲子也有终了时。那年冬夜,佛前琉璃灯坠下来,惊走了我四岁的孩儿,也惊碎了满室琴音。”

冷风突然紧了些,铜铃响得更急。周姐的声音却依旧平缓,像在说旁人的故事:“我抱着烧槽琵琶守了他三日,琴弦断了三根。后来夫君衣不解带侍疾,可我知道,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就像花谢了不能再开,曲终了没法重奏。” 她从袖中摸出个用锦缎裹着的小匣子,递到李星群面前,“你瞧瞧这个。”

李星群小心翼翼掀开锦缎,里面是半片泛黄的曲谱,边角被摩挲得发毛,墨迹虽淡,仍能看出笔法清丽。“这是《霓裳羽衣曲》的残页,当年我改了又改,如今倒成了念想。” 周姐望着那曲谱,眼神里没有悲戚,只剩释然,“人活一辈子,就像弹一首大曲,有起承转合,有笙歌鼎沸,终有落弦的时候。我曾拥有过烧槽琵琶的清越,拥有过琴瑟和鸣的暖,连失去的痛都尝过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她抬手拂去落在曲谱上的梧桐叶,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当年我病得重时,也曾怨过命短,可看着夫君为我写的诔文,忽然就懂了 —— 生死从不是结束,那些弹过的曲、遇过的人,早成了刻在骨血里的东西。就像这院子里的菊,今年谢了,明年根上还能发新芽,只是换了副模样罢了。”

李星群望着周姐鬓边的残阳,忽然想起厅内案角那片毒芹叶,想起她枯槁面容下的平静。风再次吹过,铜铃的响声竟渐渐清晰起来,像是在应和着遥远的琴音。周姐将曲谱收回匣中,重新裹好揣进袖里,碧色丹药的光晕透过衣料隐隐透出,与残阳交叠在她手背上。

“星群啊,” 她转头望着他,眸中竟泛起细碎的光,“生离死别从不是惩罚,是老天让我们把珍贵的东西好好记着。我这把老骨头能来救你,不是为了什么养老待遇,是因为你让我想起当年那个抱着琵琶的自己 —— 眼里有光,心里有劲,多好。”

残阳终于沉过院墙,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李星群扶着周姐起身时,忽然觉得她的手腕不再那么冰凉,晚风卷着残菊香掠过鼻尖,竟混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琴韵,像一首曲终人散后的余韵,淡却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