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且说叶青儿最终在叶青儿修仙历的302年5月11日,于化龙海龙宫之外,应下了龙族族长敖灵寻找其兄、龙族太子敖玄下落的请求。
她收下代表龙族客卿身份的龙鳞印和蕴有敖玄气息的本命龙鳞,未作过多停留,便辞别眼含期盼与忧色的敖灵,身化一道青色惊鸿,径直朝着化龙海以北那更为浩瀚莫测的东海方向疾驰而去。
东海广袤,远超化龙海,水深浪急,自古便传闻有无数大妖潜藏、秘境隐匿,更兼有上古龙族鼎盛时期遗留的种种禁制遗迹,危机四伏,却也机缘暗藏。
叶青儿驾驭剑光,飞行于云海之上,下方是蔚蓝无垠、望不到边际的茫茫大海。海风猎猎,吹拂着她的道袍,她的心神却异常沉静。
指尖拂过储物袋,那枚青色龙鳞传来微弱的灵力波动,如同指路的微灯,为她指引着敖玄可能存在的方位。
她深知此行绝非易事,敖玄失踪百年,音讯全无,生死难料,东海之大,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既然已承诺敖灵,她便不会退缩,唯有步步为营,谨慎探查。
她将神识缓缓铺开,一边感应着龙鳞的指引,一边警惕着可能来自深海或空中的威胁,身影渐渐消失在东海缭绕的云雾与无尽的水汽之中。
正当叶青儿为龙族之事奔赴东海之际,且让我们将视角转向此时宁州东南沿海的繁华港口城市——广陵城。
广陵城,毗邻北宁海,舟楫云集,商贾辐辏,不仅是宁州重要的海运枢纽,更是修仙界各类资源交易的核心城池之一。
城中最为奢华的江月楼顶层,一间可俯瞰全城美景与远处海天一色的雅室内,熏香袅袅,琴音若有若无。
若是叶青儿在此,见到眼前景象,只怕会觉得颇为荒诞,甚至要暗忖一句“这家伙转性子了?!!”。
在她心中早已贴上肉体性别意义上的“女同头子”标签的星河剑派外务长老江浅梦,此刻正慵懒地半躺在一张铺着雪白灵狐皮的软榻上。
她身着一袭流云水袖的月白长裙,勾勒出曼妙身姿,白色色的长发如瀑般散落,衬得肌肤愈发白皙剔透。
那双闻名宁州修仙界、宛若蕴藏着一汪秋水的蓝色眸子,此刻正漫不经心地瞥向榻前站立之人,眸底深处,竟流转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乃至……连她自身或许都未曾明晰的、细微的爱意。
在她面前,恭敬站立着一位身着玄色暗纹长袍的男子。
此人身形高挑,面容却并非棱角分明的刚毅,反而带着几分阴柔俊美,肤色略显苍白,眉宇间似有化不开的轻愁,给人一种脆弱易碎之感,甚至仿佛下一刻身后就要飘花瓣。
他正微微垂首,语调平稳却不失恭敬地汇报着关于江月楼未来一段时间的一系列商业扩张计划。
从新的灵石汇兑业务,到针对高阶修士的定制服务,再到如何进一步整合上下游资源形成垄断优势,条理清晰,见解独到,显然于此道颇有心得。
然而,若细细观之,便能发现这名为邢浩的男子,虽应对得体,面色却带着一丝无奈的倦意,眼底深处更藏着一缕难以抹去的惶恐。
只是,在这惶恐之下,似乎又有某种极其坚定的信念在支撑着他,使得他偶尔抬眼时,目光中会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但这光芒稍纵即逝,很快又被那三分恰到好处的、近乎本能的窝囊与谨慎所掩盖。
此子来历,说来亦不简单。
他名邢浩,论起来,与远在东海的叶青儿还算得上是同门——皆出身于竹山宗。
或者说,更精确些,是如今竹山宗内部的花舞派长老,金丹后期修为。
邢浩此人,在竹山宗内也算得上一段低调的传奇。
他于叶青儿修仙历120年,以区区炼气修为、年仅十六之龄,凭借尚算不错的木、水、金三灵根天赋,拜入竹山宗。
其后展现出不俗天赋,竟在三十岁之龄便成功筑基,一度作为被被宗门看好的小辈,甚至有幸拜在紫菱大长老门下。
然而,自筑基之后,此人便似明珠蒙尘,逐渐在宗门内沉寂下去,露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仿佛一心只知闭关苦修,几乎淡出了同代弟子的视野。
可偏偏就是这般低调,甚至近乎隐形的修炼,竟让他在短短一百八十二年间,一路突破至金丹后期!
此等修行速度,莫说在竹山宗,便是放眼整个宁州修仙界,也足以堪称天才之辈。外人只道此子心性坚韧,耐得住寂寞,乃苦修之士的典范。
但其中酸楚,唯有邢浩自己知晓。
他,并非此界原生之魂,乃是一个自遥远水蓝色星球——地球穿越而来的异世之客。
这或许能部分解释他为何能理解江浅梦那些“离经叛道”的商业理念。
然而,真正的噩梦,始于他筑基后不久。
一次外出历练,他不幸被一名古神教金丹期教徒擒获,并被强行种下了令无数修士闻风丧胆的魔神蛊!
自此,他便堕入了无间魔窟。身中蛊毒,生死操于他人之手,他被迫为古神教卖命,成为了古神教安插在竹山宗内部的一枚暗子,一枚甚至连竹山宗自身都未曾察觉的钉子。
他心中何尝没有不甘?何尝没有愤恨?他亦曾听闻宗门内的传奇长老叶青儿早年似乎也曾中过魔神蛊,却奇迹般祛除,并一路高歌猛进,创立了义军和促成了如今的救世军的形成。
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暗中搜寻一切可能的信息,渴望找到一线生机,然而得到的答案皆是冰冷而绝望的:
魔神蛊,乃古神教核心控制手段,无法可解,中蛊后除非受古神教驱使,否则一旦暴露,唯有被正道清理门户一途。
在漫长的绝望与挣扎后,他仿佛认命了。
开始更多地活跃于古神教势力盘踞的衡州,凭借其竹山宗真传弟子(后为长老)的身份掩护和自身不俗的能力,竟也在古神教那套扭曲的体系中一步步向上攀爬,只是偶尔才返回竹山宗点个卯,维持着摇摇欲坠的伪装,以免引来怀疑。
他将真实的自我深深掩埋,戴上了顺从与效忠的面具,内心却无时无刻不承受着煎熬。
转机发生在四年前。
当他刚刚借助古神教内部那种扭曲的、与魔神蛊息息相关的修炼体系,艰难突破至金丹后期时,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通过古神教自身慌乱的情报网络,以及正道有意无意的传播,席卷而来——叶青儿在武陵城,于万众瞩目之下,动用新炼成的“通明剑阵”,成功为一名散修祛除了魔神蛊!
那一刻,邢浩将自己反锁在衡州居所之内,遣散了所有仆役。
外面是古神教上下的惊怒与骚动,里面,他这位新晋的金丹后期“教内骨干”,却像个孩子般,用拳头死死堵住嘴,肩膀剧烈地颤抖,最终压抑不住,发出野兽般的呜咽,泪水混合着百年的屈辱、恐惧、绝望以及那死灰复燃的、微弱的希望,汹涌而出。
他哭,哭这祛蛊之法为何不早出现百年;他恨,恨自己已在古神教的泥潭中陷得太深,双手早已沾满了洗不尽的污秽。
若是此刻祛除魔神蛊,他一身基于古神教速成秘法修炼来的金丹后期修为必然付诸东流,能否保住性命从筑基修为从头再来尚且两说,寿元更是一大关隘。
更何况,他在古神教奴籍修士中已算身居一定位置,知晓太多秘密,若无周全之策擅自叛离,等待他的将是古神教无休无止、不死不休的追杀,甚至正道也未必会接纳他这样一个背景复杂的“前暗子”。
痛哭之后,是死寂般的沉默,随即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自心底滋生。既然此身已半堕魔道,回头恐已无岸,那便不如在这魔窟之中,燃尽残躯,做那最后一搏!
绝不能再让更多人如自己一般,明明是个穿越者,却丢人的被诱骗、被胁迫,深陷这无间地狱!
通明剑阵的现世,如同在古神教看似铁板一块的控制体系上凿开了一道致命的裂缝,让他看到了从内部瓦解这个庞然大物的可能性。
若能设法利用此阵,策反古神教内那数量庞大的奴籍修士,来个中心开花,内部爆破,或许……大仇可报!
混迹古神教百年,他太了解这个组织的虚弱本质了。教中真正的核心,那些自幼培养、对所谓“古神”忠心不渝的核心金丹、筑基弟子,数量其实远少于外人想象。
而占据修士数量绝大多数的,是如他一般被种下魔神蛊胁迫而来的“奴籍修士”。
这些人来自天南地北,各门各派,甚至散修,心中对古神教只有恐惧和仇恨,毫无忠诚可言。
古神教之所以能掌控这两千多名金丹、数万名筑基的奴籍力量,凭的就是魔神蛊的“无解”性和失控后的即死性,以及正道对中蛊者格杀勿论的铁律,迫使奴籍修士们为了生存,不得不为其卖命。
如今,通明剑阵打破了这最大的依仗。
邢浩几乎能触摸到古神教高层那掩饰不住的恐慌,以及对奴籍修士即将失控的深深恐惧。机会来了!
但如何脱离古神教的视线,如何安全地接触到自己计划的关键——通明剑阵的核心人物,并取得信任?这需要一个完美无缺的理由和一个合适的跳板。
他利用古神教的情报网络仔细筛选,最终锁定了星河剑派的外务长老——江浅梦。
此女身份特殊,既是参与通明剑阵修复与公布的核心人员之一,证明其在如今的正道联盟中地位不低;同时,她又长期与古神教、天魔道、血剑宫等魔道势力有着不清不楚的商业往来,以其长袖善舞、利益至上的作风闻名,被不少人私下讥为“墙头草”。
在古神教高层眼中,若能将她彻底拉拢,对正道无疑是一记重击。
而对邢浩而言,江浅梦这种游走于灰色地带的特点,正是他绝佳的掩护和目标。
于是,一份精心策划的行动计划被提交至古神教高层:
由他,竹山宗花舞派长老邢浩,利用身份接近江浅梦,假意探讨商业合作,实则伺机策反,为神教立下大功。计划很快得到批准,邢浩的双面间谍生涯,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
两年前,一场“精心安排”的邂逅在星珊海畔上演。
正当江浅梦以她那独特的、用精心修饰过的指甲凌虐低阶妖兽取乐的闲暇时刻,邢浩“恰巧”路过,并以一番关于妖兽材料经济价值与可持续利用的“高论”,引起了江浅梦的注意。
随后,他顺势以竹山宗长老身份,提出对江月楼经营模式的“浓厚兴趣”和“入股”的试探。
事情的发展,看似顺利,却完全偏离了邢浩最初的设想。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位江浅梦长老,绝对和他一样,灵魂来自那个名为地球的地方,而且前世必定是个深谙资本运作之道的厉害角色。
她对他提出的各种现代经济概念不仅毫不陌生,甚至能举一反三,眼光毒辣。
江浅梦将他留在身边,委以部分商业筹划之权,根本原因并非被他策反,而是惊喜地发现,在这个世界终于找到了一个能理解她思维模式、能跟得上她节奏的“同类”!那种源自相似文化背景的默契,以及对资本逻辑的共同认知,让江浅梦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和……依赖?
而不是类似某位姓叶名青儿的竹山宗长老,在得知她是资本家后恨不得找根绳子把她吊在路灯上。
此刻,听着邢浩条理分明地阐述着如何利用金融手段进一步蚕食宁州低阶法器市场的计划,江浅梦端起手边一杯灵气盎然的香茗,轻轻呷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邢长老果然大才,此计甚妙。只是,如此挤压中小炼器坊乃至个人炼器师的生存空间,就不怕有人骂我江月楼吃相难看,骂你邢长老为虎作伥么?”
她的话语带着调侃,目光却紧盯着邢浩,似在欣赏他接下来的反应。
邢浩心中苦笑,面上却愈发恭敬,甚至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谄媚:
“江长老说笑了。商场如战场,优胜劣汰,乃是天道。我辈修士,逆天而行,争夺资源尚且不惧人言,何况此等商业小事?
能为江长老分忧,为江月楼谋利,是在下的荣幸。”
他心中却在疯狂吐槽:
‘这到底算哪门子展开?我是来当双料间谍想办法接触到通明剑阵的,不是来给你当cEo打工的!
而且这女人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前世996福报没受够,穿越了还得给资本家当知己?’
江浅梦闻言,水蓝色的眸子中欣赏之意更浓,她放下茶杯,慵懒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轻笑道:
“邢长老真是知音。比起某些宗门里的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蠢笨如猪的老古董,以及某些完全只知道蛮干,一点脑子没有,谁对她好她就和谁撒气的蠢货而言……
与你说话,倒是省心省力得多。”
她目光流转,落在邢浩那带着几分阴柔与忧郁的侧脸上,语气不经意间柔和了几分:
“此事便按你说的去办吧。另外,我近日得了一壶‘千年冰心酿’,夜晚独饮未免无趣,邢长老若无要事,不若留下共饮一杯?正好,还有些关于天魔道那边某些特殊药材贸易的构想,想与你参详参详。”
邢浩心中一凛,暗叫不好,这女人怕是真要“潜规则”自己了?这这这,这不对吧?
他连忙躬身,脸上挤出为难之色:
“承蒙江长老厚爱,本不应推辞。只是……今日恰是需向宗门传讯汇报近况之日,不敢延误,还请江长老见谅。”
他搬出了竹山宗作为借口,心中却是警铃大作,只盼能赶紧脱身。
江浅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随后又转向了然,但很快便恢复如常,摆了摆手:
“既如此,那便去吧。宗门事务要紧。”语气平淡,却无端透出一丝挑逗的意味。
邢浩如蒙大赦,连忙行礼告退,脚步匆匆,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直到走出江月楼,感受到广陵城喧嚣的人气,他才稍稍松了口气,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空,心中一片茫然与沉重。
自己这深陷魔教与资本家夹缝中的“知己”之路,该如何走下去?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前途未卜。
他紧了紧身上的黑袍,将眼中那三分窝囊、三分惶恐、三分坚定还有一分无奈尽数掩藏,汇入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身影很快消失在这座繁华而危险的城池深处。
他的双面人生,从此处开始。
而宁州与东海的棋局,也因这些身不由己或主动入局之人,悄然发生着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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