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馆定在小年夜的活动结束了最后一次彩排。
贺嘉搬了两箱鸡尾酒出来,放在摆满水果瓜仁的圆桌上,招呼着特邀前来参演的年轻人。
拿了几瓶去舞台递给沈满知时,她拒绝了,朝他示意手里的水。
贺嘉笑道,看她曲起一条腿坐在舞台边缘,“怎么回事,酒都不爱喝了?”
“等会儿要开车走。”
“行,”涉及到对方的个人私事,他们都默契的不会越界多问,贺嘉提醒她,“明天早点过来。”
沈满知点头。
那群年轻人穿着时髦又前卫,谈笑间手舞足蹈,非常有少年气。
沈满知看了会儿,收回视线时和不知何时蹲在身旁的人撞个正着。
“……”
“知姐,”阿飞意味深长地半眯着眼,视线在她和那群年轻人身上来回转了转,“看帅哥呢?”
沈满知轻飘飘看他一眼,“怎么,自愧不如?”
阿飞撇嘴,“我才华横溢,不需要和他们比。”
她煞有其事地点头赞许,“对,比芭蕾,他们肯定比不过你。”
小时候学跳了八年芭蕾的阿飞气成了河豚,“你怎么……揭人短呢。”
沈满知吃惊,“听不出来这是夸赞?”
阿飞懒得和她计较,这人要么冷漠不喜欢说话,要么说起话来能把人气到无语。
他抱着手臂轻哼两句,“我的强项是音乐,我不抢你们风头。”
“或许你明天跳芭蕾,能上热搜。”
“……”
阿飞本来被噎住,思考了一会儿认真问道,“能戴面具跳吗?”
陈林拿了鸡尾酒路过他们面前,暼他一眼,“夸你两句,怎么还当真了。”
阿飞佯装生气,空中挥舞给他一拳。
他回过头被沈满知撑在舞台边缘的手吸引了过去。
瓷白细长的无名指,戴着一枚素圈戒指,小小一颗粉钻镶在戒圈内侧,低调又奢华。
“戒指挺漂亮啊,以前没见你戴过。”
沈满知仰头喝了口水,笑了笑,“婚戒。”
阿飞恍然,又多看了她两眼。
不戴戒指是因为做事不方便,有些事还容易暴露身份,懒得又戴又摘,索性就不戴了。还有就是,之前就没把这段婚姻当真,后来察觉自己心意后,虽然不戴,但走哪儿都把戒指连盒一起带走。
那晚秦宴风不知从哪儿找到她放在角落的戒指盒,掏出来给她戴上,问她不喜欢戴婚戒,是不是连爱他也是随口说的,边问边顶。
沈满知又气又没力,狠狠朝他身上咬了一口。
然后这枚戒指就没再摘下来了。
还有一个小时开馆,那群年轻人过来和几人打了招呼,便收拾了东西陆续离开。
沈满知脚尖落地下了台,朝贺嘉招了招手。
贺嘉走近,看她神色认真,“怎么了?”
“明天限制一下茗馆的入场人数,每个人都要做详细的信息登记。”
贺嘉犹豫,“会不会有点麻烦?”
茗馆也就是一个普通清吧,规规矩矩的晚六点营业,凌晨两点打烊,只有每年两次的例行活动才会搞得热烈有活力。
来客多是附近学生和一些年轻人,管得不严,这么些年来没发生什么大事,连上面下来检查都常被评为模范商户。
沈满知这两句话,倒是让他有些诧异,寻思着可能是小年夜人多,她怕发生意外。
“一个月前我们就发布了小年夜的活动,按照去年茗馆活动爆火的程度,今年来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贺嘉说完顿了顿,“你是担心人太多了,到时候控制不了场面?”
“倒也不是这个原因。”
沈满知偏头看向还在舞台上围坐在一起讨论明晚活动表演的三人。
她随意捏扁了手中的矿泉水瓶,“许秋最近来找过你吗?”
贺嘉微愣,“和她有关系?”
沈满知摇头,慢吞吞道,“只是猜测。”
贺兰黛知晓她与茗馆这些人交好,那晚来东区当面挑衅她,嘴上说着不会动这些人,但沈满知不能拿他们冒险。
而许家又和贺兰黛是一伙儿的,难免会互相牵扯上,许秋又最是容易被人利用。
思此及,沈满知又看向贺嘉。
贺嘉蹙眉,“是来过两次,就这个月吧。去年在京城和她分开后,就再也没联系了,所以我也没去见她……她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月,刚好也是沈满知回来的这段时间。
她神色松了几分,没回他最后一个问题,倒是调侃他,“好郎怕女缠。”
贺嘉挑眉,“分开了就是分开了,况且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放着那么多女人不要,偏生要她?”
沈满知勾唇,“嘉哥还是太有魅力了。”
贺嘉轻笑,而后正色道,“明天我让人做好顾客身份登记,限制在一百人以内行吗?”
茗馆场地算是清吧里比较大的了,平均客容量都接近两百,沈满知点头,“差不多。其余的我来安排,你带着他们好好准备活动就行。”
其余的安排无非是防范和安保,贺嘉没再过问,说了声好,便去准备晚上开店的工作了。
沈满知从更衣室出来换了件薄线衫,往身上套了件灰色连帽卫衣就要走,姜樾从舞台上跳下来叫住她,把留在茗馆备用的外套递过去,“外面下雪了,很冷。”
沈满知微愣,“下雪了?”
她开了车在后广场停着,从蓝湾地下车库到茗馆都是车上车下一两分钟的事儿,觉得麻烦就没穿羽绒服。
上午十点过来彩排,到结束过去了六七个小时,全程都在室内,也没注意到外面。
她手机震动,刚好有消息进来。
“下雪了!下雪了!”
阿飞送外面撒欢跑进来,“咱晚上去吃火锅吧!我看下挺大的,说不定咱吃完还可以堆雪人打雪仗呢!”
几个人寻声看向他,阿飞后知后觉说完没一个人应他。
他猛地看向站在一旁作势要走的人,“知姐,你又不和我们一起吃啊?”
沈满知笑笑,“上次不是才吃过吗?”
“上次已经快过去一个月了!”
还是沈满知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呢。
出于习惯性的关系,显然忘记了对方已经成婚的事实。
沈满知没在意,笑着道,“明晚,明晚一定。”
阿飞还想挽留,想了想明天活动结束大家肯定要一起吃饭,“行吧,那说好了啊。”
沈满知看了眼消息,是秦宴风发的,轻“嘶”一声,“行,你们去吧。我先走了,明天见。”
姜樾手里的外套最后收了回来,还是有些不习惯。
陈林弹了弹阿飞的呆毛,“知姐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你别整天缠着她和咱们一块儿。”
阿飞张嘴想反驳,又想起来确实是,但是……
他犹豫了一会儿,“结婚了……就要减少和朋友的来往吗?”
剩余几个人都没开口。
其实并没有减少,是一直以来都这样。
只是以前沈满知神出鬼没的,大家都不知道她有什么固定工作,只大概知道她是富贵家庭出生,很有钱,仅此而已。
所以就算经常见不到她人也习惯了。现在知道她闲散的时间都和另一半在一起,有了落差,思绪难免会有些转变不过来。
毕竟朋友之间的交集只是一小部分,在这部分交集之外,更多的是自己私人领域,涉及事业、家庭、爱好、自由等等。
这些就算是朋友也得有分寸,不能过多干涉。
更何况,沈满知一直把边界感看得很重,所以大多数时间里,他们都不会多过问她的事。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人只是看似散漫,实则很重视这段关系,所以根本不必担心关系塌陷。
这一点,姜樾曾经也担心过。
最受沈满知照顾的小孩,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确实不对,姜樾一度以为从此两人的关系就会这样冷淡后疏离。
他无能为力,又实在难受。
但后来也是沈满知亲自找到他,将关系轻描淡写地修复,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他仍旧是她曾经且一直非常照顾的小孩。
只是阿飞到底是心性单纯,想得没那么深。
毕竟沈满知也从来没提起过这些,她出了茗馆就给花臂老板打了电话。
比起说这些道理和煽情的话,她更习惯实际行动。
明蓝很久没收到她的讯息了,还有些吃惊,“难得你主动联系我一次呢。”
沈满知上了车打开空调,开刮雨器清除挡风玻璃上的雪花,“找你借点人。”
明蓝听她声音打颤,先问了人数,记下时间地点,才问她怎么在抖。
“外面下雪了,有些冷。”
他乐呵一声,“就你那爱漂亮的时髦穿搭,今儿穿得薄吧?”
沈满知地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加绒加厚卫衣,也还行啊。
她看了眼时间启动车子,“不聊了,开车。”
“诶等等,有个事要和你说一下。”
“我在开车。”
“我难得想说,你让我说吧,不然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沈满知打了个弯儿停在稍微空旷的街边,看了眼时间,“五分钟。”
明蓝速战速决,“十一月份那会儿,你上面那位老板来了一趟拳馆,找我要你的视频……”
沈满知打断他,“什么视频?”
“就这些年你打擂台的视频啊。你也知道,每次擂台赛的时候都要录像记录保存的,我就是想问问你,全给他了也没关系……的吧?”
他说得有些心虚,毕竟没事先经过人同意。
没听到对面的动静,明蓝心里一咯噔,解释道,“我本来想和他说这个得经当事人同意才能传出,但我实在承受不了他的压力,就全给了,他也不让我告诉你……”
“还有其他的吗?”
“啊?”
沈满知刚开始和司佲接触时,就清楚知道这个人的威慑力,也不怪明蓝这般,“他还找你要了什么吗?”
“没了,就这个,”明蓝走进了办公室关上门,“后来十二月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到道上的人说京城来了个人在调查你的事,我当时就猜可能是他。主要是你不让我主动联系你,况且他又是你老板,我心想着他总归不会害你吧。”
沈满知眼睫微抬,挡风玻璃上又积了一层雪花,小而透明,很快就划成了水滑落。
司佲调查她,是在她去年十一月中旬离开槐城之后。
那个时候,司佲已经知道了她在国外被抓注射药剂成为实验体的事了。
要她的擂台赛录像,查她在槐城的事……
可是她的过往在一开始就被查得一清二楚了。
“要不是你这次联系我,我都记不起来,想着还是告诉你一下,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及时应对。”
沈满知淡淡反问,“你不怕他找你麻烦?”
交代完了一身轻松,明蓝又恢复以往懒散,“比起这个,我更怕你遇到麻烦。”
沈满知轻啧一声,算是接受了,“行了,我知道了。”
至于之后怎么处理就是沈满知自己的事了,她刚要挂电话,对面传来贱兮兮地揶揄口吻,“以男人对男人的了解,你老板对你……”
“明蓝,”她冷声警告,“首先,我结婚了。其次,他已经不是我的老板了,我和他只是合作关系。”
明蓝挑眉,是么。
索性他只是随意调侃,没有破根问底的癖好,收敛了几分,“行,有什么帮得上忙的说一声。”
沈满知挂了电话,仍旧没有启动,她半眯着眼透过玻璃窗看向空中虚无一点。
司佲是在查她注射药剂后的症状表现吗?
手机震动,她垂眸,神色温柔了许些。
【难哄小狗:下雪了,路滑,我来接你?】
这是之前那条,她没来得及回复,才有了刚刚的新消息。
【难哄小狗:你的外套还在衣架上挂着,今天穿的什么出门?】
沈满知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一条条回复,【不用来接我,今晚会晚些回来,不用等我。】
槐城的冬天其实习惯了也没有那么寒冷,她指尖微微蜷曲着打字,【穿的厚衣服出门。】
对方顶头输入中,闪现几次却许久不见一条消息。
沈满知看着给他的备注,唇角微扬,【结束了给你打电话。】
过了会儿,对面回了个“好”。
她收起手机,温柔褪去,连上蓝牙耳机塞进耳朵,点了两下,听到耳麦里的声音后,启动车身驶出东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