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大声喧哗!”
大半夜的,张合喊得一片值夜士卒心中毛毛的,有的更是破口大骂。
张合却不管这些,只是一味地敲打城门,大声喊道:“快开门!开门!,不,把我弄上去。”
“你是谁啊?”守军不为所动,不过随着一支火把落地,看到张合几人身上的服色后神情便放松下来,追问,“你是谁的手下?来这里做什么?”
“我等是文将军帐下传令兵,有紧急军情!速速放下吊篮。”张合将文聘的名号报了出来。
“文将军”三个字一出,城墙上立即不闹腾了,赶紧放下吊篮将张合三人拉上城墙,同时也有人前去通知此地守将。
上了城墙,张合要了些清水,一边猛灌,一边要见守将。
守军见他没什么敌意,穿的也确实是襄阳那边的号服,便没有过多盘查,而是命两名士卒领着他们前往守将居所以便节省时间。
果不其然,他们与传令兵在街中相遇,不多时便来到守将居所。
一番检验过后,三人被带到守将面前,守将也没客气,直言问道:“你们乃是何人?身居何职?来此地所为何事?”
张合抬眼一瞧,见守将是个三十左右的年轻人,心里就是一沉,但事已至此,他只得说道:“禀将军,我等是文将军麾下传令兵,此事是如此这般……”他当即在守将面前眉飞色舞地讲述起来。
张合编造的故事倒也不复杂,却异常惊险。
他们这伙传令兵一行四人原本来宛城传达文聘的命令,不曾想半路遇到了几个浑身是伤的荆州斥候。
本着都是自己人的原则,他们立即对斥候展开施救,不曾想几个斥候都是诱饵,等到他们下马之后周围立即蹿出一队河北的斥候对他们发动攻击。
那队河北斥候厉害非常,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只能狼狈逃窜,逃亡的路上其他人都被杀死,就连带着军令的那人也没能幸免,只有他们三个钻入密林之中才得以活命。
逃脱后恐延误军情,便来到宛城报告。
嘭!
“那群蛮子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来这里放肆!”听完后守将气愤不已,脸色阴沉地问,“军令何在?”
“这……”张合三人闻言皆低头不语,故事都是编的,哪来的军令?
守将见状更是愤怒,下令:“身为传令兵,难道不知军令比你们的性命更重要吗?要你们何用?来人,拖出去,斩了正军法。”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张合赶紧求饶,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我等对主公忠心耿耿啊!我等知道罪不可赦,但我等不顾生死,星夜来此只为了告知将军一件事,求将军听完再处置我等啊!”
“停手。”守将闻言摆了摆手,问道,“何事?若是敢诓骗本将军,定将尔等剁成肉泥。”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张合赶紧挣脱出来,沉声道,“我等虽丢了军令,但却得知了那群斥候同袍们拼死也要带回来的消息!”
“什么消息?”
“这……”张合左右看了一眼,示意人多嘴杂。
“说。”守将倒是无所谓,命令道,“都是军中儿郎,何以相欺。”
“好吧。”张合咬了咬牙,低声道,“那些斥候兄弟说……说……皇帝……死啦……”
“什么!”守将闻言脸色大变,立即挥退房中亲卫,问道,“此话当真?仔细说来。”
“将军,有个斥候兄弟临死前告诉我等,那皇帝从长安离开,被吕布围在陈仓,后又被王弋掳去囚于洛阳,前些日子竟被一伙不知名的刺客刺死了……”
“胡说!”守将根本不相信张合所言,喝道,“那王弋手下斥候就那般厉害了,保护那位的护卫怎么会出如此疏漏?莫不是你想脱罪?”
“将军……小人只是个传令的小兵,又是从斥候兄弟口中得到的消息,小人怎么知道王弋会有疏漏……至于脱罪……”张合说完一脸为难。
守将见状,又逼问了一次:“你是不是想脱罪!”
“将军,小人只是传令兵啊!”张合抬起头,脸色一下子垮下来,满眼绝望道,“小人将此事告知主公,主公会信我吗?”
“那本将军就会信你?”守将忽然出手,一把掐住张合脖子,面色极其阴冷,“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此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不是那些人已经不耐烦了?”
突然的一击差点就逼得张合出手,要不是守将最后一句,他都以为自己已经暴露了。
好在荀彧曾和他讲了一些荆州大概的情况,此时他心思百转,忽然一惊,心道这个守将怕不是刘表的心腹。
想到这里,张合赶紧求饶:“将军饶命啊,不管您信不信,小人将知道的都说了啊!您就是杀了小人,该知道的您也都知道了。”
“哼。”守将松开手掌,问道,“襄阳最近局势如何?”
“这……这小人哪里知道啊,小人整日在军营之中,市井消息都难知道半分。不过……倒是听说前阵子有一位老爷全家都被奸人所害。”
“什么?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是哪一家?”
“小人不知,好像姓李?还是姓刘?”
“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
“下去休息吧,此事你不用再管了,也不要多嘴。”守将摆了摆手,将张合打发了。
守将的亲兵给他们找了一间营房,不过看样子并不是让他们休息的,而是将他们软禁了起来,不允许他们随意走动。
而且说是让他们休息,第二天还是将他们找了过去,又仔细盘问了一番后便不理会了。
直到,半个月之后。
半月之后,张合三人被人从睡梦中拎了起来带到守将面前,守将此时的脸色难看至极,看向他们的眼神中甚至透露着气急败坏。
见到三人后,守将直接骂道:“三个蠢货,被人骗了还不自知!”
三人对视一眼,张合满脸疑惑问:“将军,我等三人这些时日没和其他人说过话啊,何来被骗一说?”
“没说过话?谁管你们说没说话!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人?能从河北斥候的手里逃脱?我且问你,你们见没见过我军斥候被杀死?那个告诉你消息的斥候是不是死在你们面前?”
“这……”张合一阵苦思冥想,最后摇头道,“没……没有……”
“哼!一群蠢货,中了别人的计策还不自知!”守将似乎要被气疯了,双眼扫来扫去,似乎想找什么东西发泄。
见到如此情况,张合脸上虽疑惑不解,心里差点就笑疯了。
他现在敢肯定这个守将已经派人找左军的斥候较量过了,左军斥候那是什么水平他一清二楚,一小队扔进荒山野岭之中,一两年不管都不会有事,荆州兵还能从左军斥候手里讨到便宜?痴人说梦。
而且他还知道自己的计策已经成功了,守将肯定已经得知刘辩不仅没死,还就在洛阳之中了,接下来只要等着借口送上门去就行了。
不出张合所料,那守将缓了好一阵子后,问道:“我且问你,尔等离营之前,那文聘和黄忠可有什么动向?你最好如实向本将到来,届时事发后本将还能给尔等求情,免去尔等死罪。”
“当真!”张合闻言大喜,赶忙询问:“将军真能为我等求情?”
“你以为本将是谁?”守将一脸骄傲。
但这却是张合最害怕的问题,他真不知道这人是谁,不过此人治军相当严厉,这些天无论他怎么套话,那些看守他们的亲卫屁都不放一个。
张合脸上闪过的一丝无奈竟然被守将捕捉到,随即脸色一变,目露杀机,问道:“你不知道本将是谁?”
“将军名号小人当然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说!某到底是谁?”
“小人……小人不敢提及将军名讳,只是……您与主公的关系……小人只是听说,没见过您的真容,不敢确认。”张合无奈,只能尽力将自己表现得恐惧一些。
好在他的运气相当不错,守将确实和刘表关系密切,甚至可以说过于密切了,他就是刘表的侄子——刘磐。
刘表也确实没什么人可用了,蔡家那几个一直站在小老婆那边,马家父子又闹得凶,他根本不敢轻易调离黄忠和文聘,可南阳他又不能不管。
南阳是襄阳的门户,与襄阳只有一江之隔,宛城又是南阳的中心,宛城没了,襄阳跟没穿衣服的小姑娘区别不大,刘表只能将自己侄子派来镇守。
不过将刘磐派来宛城,刘表也是要承担风险的。
刘磐没什么资历,肯定会受到排挤,又是个年轻人,很容易冲动行事。
可刘表也没办法,而刘磐确实也想要冲动一把。
他对张合的回答还算满意,又问起黄忠和文聘的动向。
张合想了想,迅速给出答案:“将军,小人也不知两位将军有什么决策,只是在出发前听说,两位将军可能要去襄阳军营驻扎。”
“确定吗?”刘磐的神色一下紧张起来,追问,“他两人手下现有多少兵马?”
“小人哪会知道将军的决策?只是听说而已。至于有多少兵马……两位将军加起来有五万……”张合哪知道文聘手里有多少兵,那可是机密,他就随口编了个数字。
哪知刘磐听到后却惊呼:“多少?五万?怎么可能?原本他们手中只有四万,我带来了两万,他们最多也只能有两万才对啊!怎么又多出了三万?他们想干什么!”
几个数字从刘磐口中一出,张合也被吓了一身冷汗,他怎么也没想到如今宛城之中竟然有两万兵马,这他娘的刘表想要干什么?
刘表不在现场,当然没人告诉他想要干什么,就算在现场也不可能对他说。
几人就这么互相瞪了许久,各自的算盘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打好了。
“我且问你。”刘磐忽然对张合笑了笑,坐定后很是温和地问,“你在军中所任何职?”
“小人只是个普通的传令兵……”
“文聘会让一个普通人当传令兵?”
“这……小人南阳本地人,家在叶县,跟随黄将军已有六七年之久。文将军治军严明,军中兄弟各司其职,小人被分到了传令兵之职。”张合真的是硬着头皮在编,他只听王弋说过黄忠是南阳人,便只能出此下策。
谁知刘磐听到这个回答却笑了,说道:“难怪你会被选中,你可知那文聘是哪里人?他也是南阳人,而且还是宛城人。其他的都不说了,本将问你,你想不想升官啊?”
“当然想了!可是……小人犯了过错……”
“你在文聘那里犯了错,又不是在本将这里犯了错。本将认你做个亲兵如何?以本将和主公的关系,日后让你当个校尉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这……”
“犹犹豫豫,是不是男儿?”
“将军!难得将军看得起小人,小人和两个弟兄便和将军干了!可是……将军可不能让我出卖两位将军啊……”
“你在想什么?”刘磐很是不屑地扫了张合一眼,冷哼,“都是为主公做事,我为何要你出卖他们?你能出卖得了什么?”
“小人愿追随将军。”张合感激行礼道,“愿为将军赴汤蹈火。”
“好!”刘磐豁然起身,来到张合跟前,拍着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我也不让你做什么偷鸡摸狗之事,只要你做一件事就好,做好了,我刘磐保你荣华富贵。”
张合虽然不知这刘磐是什么人,但嘴上还是说道:“请将军吩咐。”
“日后若有人问起你近些时日的行踪,切不可说是在宛城我这里。”
“那……应该如何应对?”
“你一定要咬死了,就说迷路误入洛阳,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被王弋囚禁的皇帝,皇帝让尔等传话给主公,下密旨令主公起兵救驾。明白了吗?”刘磐上钩了。
荆州错综复杂的局势让刘磐对任何一方势力都极度不信任,他很想带兵返回襄阳援护刘表,奈何没有军令他不可能回去,思来想去之后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将刘辩抓在手里,看看能不能在关键时刻保刘表一命。
毕竟他手里有两万兵马,在他看来以有心算无心,突袭洛阳带出刘辩并不困难。
所以说将军就是将军,没有政治头脑轻易掺和政事大多会坏事。
刘表看重刘磐的是他守城的能力,而刘磐也只有守城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