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在长城外翻滚咆哮,如同亿万冤魂在深渊中恸哭。
那雾气呈现出病态的铅灰色,时而凝聚成扭曲的人形,时而散作无数张痛苦嘶吼的面孔。
林默独自立于百丈高的玄铁了望台上,黑色大氅在腥风中猎猎作响,露出内里暗红色的战甲。
他的右眼此刻正发生着诡异的变化——原本漆黑的瞳孔化作旋转的灰金星云,无数细小的符文在星云中明灭闪烁,解析着城墙下那个由三百具修士尸体拼成的青铜箭头。
那些尸体面容扭曲狰狞,有的双目被挖空,有的舌头被连根拔起,所有死者都保持着双手掐住自己脖子的姿势,仿佛死前见到了不可名状的恐怖。
\"已确认七处尸骸阵图。\"太虚剑灵悬浮在侧,通体晶莹的剑身上流转着古老的铭文,\"每处阵图都刻有原初密文,构成完整的'青铜献祭阵'。\"
林默没有回答。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脆响。
掌心被指甲刺破的鲜血尚未滴落,就被缠绕在腕间的九色火焰蒸干,化作猩红雾气缭绕在修长的手指间。
当他猛然抬眸时,左眼如同熔岩沸腾,炽白的光芒刺破灰雾。
\"传令——\"他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闷雷滚过整座长城。
\"长城全线,凡遇原初使者,杀。\"
\"凡近尸阵者,杀。\"
\"凡言投降者,杀。\"
三声\"杀\"字如同三道血色雷霆炸裂,了望台厚重的青砖表面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纹。
远处几名刚欲谏言的修士突然捂住胸口,七窍中渗出黑血,膝盖重重砸在城砖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太虚剑灵沉默片刻,剑锋上凝结出细小的冰晶:\"若有人问,这是否太绝?\"
林默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腰间混沌之刃铿然出鞘三寸。
刀身通体漆黑如墨,唯有刃口处流转着诡异的紫光,此刻正发出饥渴的嗡鸣。
他刀锋直指灰雾深处某个正在蠕动的巨大阴影:
\"告诉他们——\"
\"我林默的规矩,就是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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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南境三城同时升起叛旗。
原初使者们披着人皮伪装,在城中散布蛊惑人心的低语。
他们向守军展示\"神迹\"——将活人投入青铜鼎中,炼出散发着甜腻香气的金色液体。
饮下金液的修士皮肤上浮现出原初密文,跪在地上高呼\"飞升原初\"。
林默独自立于百丈城墙,俯瞰着城内冲天的青铜火光。
那些火焰呈现出诡异的青绿色,将夜空染成病态的色调。
他看见街道上的人群如同行尸走肉,父母将子女抛入火堆,道侣互相割开喉咙,所有人的伤口中都爬出细小的青铜蠕虫。
\"要镇压吗?\"太虚剑灵问道,剑身上倒映着城中炼狱般的景象。
林默的指尖在城墙垛口轻轻划过。
玄铁打造的垛口在他手下如同腐土般簌簌剥落,露出内里被腐蚀成蜂窝状的结构。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九道不同颜色的火焰从指缝间升腾而起。
苍穹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先是细微的\"咔嚓\"声,如同蛋壳破裂。
随后整个天幕像被打碎的镜子般四分五裂,露出后面无尽的虚空。
九色火焰如天河倾泻,带着天罚般的威势坠落城中。
火焰所过之处,建筑如蜡般融化,修士的血肉在高温中汽化,骨骼在千分之一秒内碳化又粉碎,最后连灰烬都被火焰吞噬殆尽。
\"林默!你疯了?!\"一个身披星袍的原初使者腾空而起。
他周身缠绕着三百六十五道青铜锁链,每道锁链上都串着九个骷髅头,\"你可知原初之地的伟力?你可知十二门后的——\"
混沌之刃的刀光一闪而过。
使者的头颅高高飞起时,脸上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的身体在空中分解成无数青铜蠕虫,却被九色火焰烧得噼啪作响。
林默踏过正在汽化的使者尸体,靴底与地面接触时发出烙铁灼肉的声响。
\"我不需要知道。\"
\"我只需要他们知道——\"
\"叛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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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长城外的灰雾突然剧烈翻涌。
雾气凝聚成千万条触须,在城墙表面留下腐蚀的痕迹。
低沉呓语从雾中传来,那声音像是千万人同时开口,又像是某种古老乐器的共鸣:
\"林默...你当真以为,靠杀戮能阻止真理?\"
雾中浮现一张覆盖半个天际的模糊巨脸。
它的眼瞳如同旋转的星河,嘴角裂开到耳根,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利齿。
声音直接刺入林默脑海,在他颅骨内激起阵阵刺痛。
林默右眼的灰金星云骤然暴动,无数符文疯狂重组解析。
在星云深处,他看到了对方的本质——这是原初十二门中\"第七门\"的意志具现化。
那些看似星辰的眼瞳,实际上是无数被吞噬的修士元神。
\"真理?\"林默嗤笑一声,混沌之刃直指雾中巨脸。
刀身上的紫光突然暴涨,在灰雾中撕开一道伤口,\"你们的真理,就是把人当牲畜养?\"
巨脸扭曲变形,发出非人的笑声。
那笑声中夹杂着婴儿啼哭、女子尖叫和老者咳嗽的杂音:\"愚蠢!你以为新界是什么?不过是一粒沙!原初之地才是永恒!\"
灰雾突然凝聚成遮天巨掌,掌纹中流淌着粘稠的青铜液体。
当它拍下时,空间都产生细微的扭曲,长城上三十七座防御大阵接连爆碎。
轰隆——!
整段城墙塌陷下去,砖石在坠落过程中就化为齑粉。
烟尘散去后,林默却屹立在虚空之中。
他左眼的九色火焰已经蔓延至全身,在体表形成一件流动的火甲。
火焰与巨掌相抵处,空间不断产生细小的黑色裂缝。
\"容器?\"林默狞笑着,双手握刀猛然上挑。
这一刀带着开天辟地之势,刀光所过之处,灰雾如同遇到烈焰的蛛网般消融,\"那我就让你看看——\"
\"容器是怎么撕碎主人的!\"
混沌之刃的刀光贯穿灰雾,将巨脸从中间劈成两半。
雾中传来凄厉的尖啸声,如同百万把青铜刀在玻璃上刮擦。
第七门的意志被迫退散,却在雾海深处留下一条青铜路径。
林默没有追击。
他右眼的灰金星云高速旋转,锁定雾中某个特定的坐标点。
那里的空间结构异常脆弱,隐约可见一扇顶天立地的青铜巨门虚影。
\"太虚,开阵。\"
太虚剑灵闻言立即飞至高空。
剑身绽放出刺目星芒,这些光芒在空气中凝结成实体化的古老符文。
与此同时,长城基座上的青铜符文逐一亮起,这些埋藏千年的阵法一个接一个苏醒,最终汇聚成一道直径百丈的光柱——
九狱大阵·逆反!
光柱如天神投掷的标枪,刺入灰雾最浓稠处。
雾海剧烈翻腾,隐约可见十二巨门中的第七门被光柱击中。
门扉上雕刻的无数痛苦人脸同时发出尖叫,厚重的青铜门板在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中,裂开一道三丈长的缝隙。
\"门开了!\"太虚剑灵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作为存在无尽岁月的剑灵,它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从来都是原初之地入侵新界,这是第一次有人反向打开通道!
林默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他左手在刀锋上一抹,鲜血被混沌之刃贪婪地吸收,刀身上的紫光顿时暴涨三倍。
当他一步踏出时,脚下空间产生水波般的涟漪:
\"既然你们想要持刃者——\"
\"那我就亲自上门,送你们一场大礼!\"
穿过门缝的瞬间,林默感到全身血液都在沸腾。
第七门内的空间是违反常理的——星空在脚下流淌,而地面则悬浮在头顶。
远处漂浮着无数青铜囚笼,每个笼子里都禁锢着一个扭曲的灵魂。
最令人不适的是这里的\"地面\"。
它由活着的血肉构成,表面布满跳动的血管和神经突触。
当林默踏上去时,地面立即蠕动起来,伸出无数细小的触须试图缠绕他的靴子,却在接触到九色火焰时发出\"吱吱\"的惨叫。
\"欢迎,持刃者。\"
阴影中走出一个身披星袍的身影。
他的袍子由流动的星河织就,每颗星辰都是一个微缩的世界。
最诡异的是他的面容——每秒钟都在变化,时而鹤发童颜,时而稚嫩如婴,唯有那双眼睛恒定不变。
那是与林默右眼如出一辙的灰金星云眼。
\"你终于来了。\"第七门守门人微笑时,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利齿,\"我们等你很久了。\"
林默的刀锋指向对方咽喉:\"等我送你们上路?\"
守门人摇摇头,伸出的手指突然伸长变形,最终在虚空中点出一圈涟漪。
涟漪中浮现的画面让林默瞳孔骤缩——
那是新界的诞生景象。
十二扇顶天立地的青铜巨门悬浮在混沌中,每扇门都喷吐着不同颜色的雾气。
这些雾气交织缠绕,逐渐凝结成陆地与海洋。
而所谓的九狱,不过是门缝中漏出的些许\"残渣\"堆积而成。
\"看明白了吗?\"守门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像在哄骗迷路的孩子,\"新界本就是原初之地的附属品,而你们...不过是实验品。\"
画面突然切换到某个实验室场景。
无数个和林默长相相似的人被泡在青铜液体中,他们有的长出三只眼睛,有的半边身体已经晶体化。
最中央的培养舱里,漂浮着一个右眼是灰金星云的少年。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感到右眼传来剧痛,星云不受控制地疯狂旋转。
但当他握紧刀柄时,九色火焰从体内爆发,将那些试图侵入意识的低语烧成灰烬。
\"实验品?\"林默突然笑了。
这个笑容让守门人第一次露出警惕的神色。
混沌之刃上的紫光与九色火焰交融,形成一种全新的、从未在世间出现过的黑紫色烈焰。
\"那今天——\"
\"实验品就来拆了你们的破实验室!\"
刀光斩落的瞬间,整个第七门内的空间开始崩塌。
悬浮的青铜囚笼接连爆炸,那些被禁锢的灵魂在解脱的瞬间,全部化作流光融入混沌之刃。
守门人的星袍被撕裂,露出下面由无数青铜蠕虫组成的真实躯体。
这场战斗的余波甚至传到了新界。
长城上的修士看到,灰雾深处突然亮起刺目的紫黑色光芒,随后整片雾海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剧烈抽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