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沿着蜿蜒的山路颠簸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在大芒山山脚下停稳。
叶彤随着拥挤的人群下车，一股混杂着草木清香与潮湿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抬头望去，大芒山主峰隐在厚重的云层里，山壁陡峭，植被茂密得几乎看不见裸露的岩石，远远望去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透着莫名的压迫感。
“大家先在山脚休整十分钟，买好需要的登山装备，十分钟后集合出发！”体育委员拿着扩音喇叭喊着，话音刚落，同学们便三三两两地散开。
叶彤拉着徐楠，身后跟着刘静静和辛心，目光扫过四周——山脚下格外冷清，除了一块褪色的“大芒山风景区”指示牌，就只有不远处一间低矮破旧的杂货店，灰扑扑的帆布门帘耷拉着，像是许久没人打理。
“走，去买瓶驱蚊水，山里蚊子肯定多。”几人往杂货店走，掀开帆布门帘时，一股陈旧的木料味夹杂着草药香扑面而来。
店里空间狭小，货架上摆满了登山杖、手电筒、压缩饼干等物品，落了层薄薄的灰尘。
柜台后，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婆婆正低着头，用一块破布擦拭着手里的瓷碗，听到动静才缓缓抬起头。
老婆婆的眼睛浑浊得像是蒙了层白雾，却在看向叶彤的瞬间，骤然亮了一下。
叶彤心中微动。
徐楠自顾自拿起货架上的驱蚊水，一边对比价格一边嘟囔：“这店也太破了，东西还挺贵。”
叶彤则拿起一瓶包装简单的花露水，刚要询问价格，老婆婆突然从柜台后走出来，枯瘦的手指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哎，你干什么？”辛心一看着急了，立马把叶彤往身后拽。
但老婆婆那力道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年迈老人该有的力气。
叶彤本就受着伤，疼得皱眉，刚想抽回手，就听到老婆婆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姑娘，这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叶彤愣住了，
老婆婆的眼睛眯了眯：“你——山里的‘它们’最馋这个，今晚露营，千万别碰山涧里的水，也别捡地上发光的小石头。”
“婆婆，您说什么？”叶彤追问，想知道更多信息，但老婆婆突然松开手，后退一步，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了似的，转身坐回柜台后，重新低下头擦拭瓷碗，任凭叶彤再怎么搭话，都只敷衍地点点头，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徐楠付完钱走过来，看到叶彤脸色凝重，不由皱眉：“怎么回事？”
叶彤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只是摸了摸胸口的渡魂令，那丝暖意还在，甚至比刚才更明显了些。
老婆婆明显能看出点什么，那句警告自己必须放在心上。
十分钟后，队伍集合完毕，沿着山间的石阶开始登山。
叶彤走在队伍中间，一边留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在心中问道：“渡魂，刚才那老婆婆，你能看出底细吗？”
渡魂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她身上有微弱的灵媒气息，能感知到我这种古老器灵的存在。而且她提到的‘它们’，应该就是山里的精怪，你要记住她的警告，山涧水和发光石头，绝对不能碰。】
叶彤点点头，将警告牢牢记在心里。
她抬头望向前方蜿蜒的山路，云层似乎越来越低，将山顶完全笼罩，山风穿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暗处低语，让她莫名的心慌。
“叶彤，我这儿有零食，你吃不吃？”刘静静心细，看到叶彤有些发白的嘴唇，从包里找出一些零食来。
叶彤感激地一笑：“谢谢你，静静，我现在还不饿。”
不饿，但是面色发白。
刘静静面上的疑虑更重，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
登山的石阶是用青石板铺成的，常年被雨水冲刷，表面光滑湿滑，走起来需要格外小心。
队伍行进的速度不算快，同学们一边走一边说笑，只有叶彤和舍友们在后面，注意力都放在周围的环境上。
“你有没有觉得，这山里太安静了？”徐楠压低声音，凑到叶彤耳边，“除了我们说话的声音，连鸟叫虫鸣都听不到。”
叶彤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正常的山林里，哪怕是正午，也该有零星的虫鸣，可这里却安静得有些诡异，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你别说，山上怪阴冷，怪吓人的。” 辛心缩了缩脖子。
就在这时，叶彤突然听到右侧的树林里传来一阵急促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穿梭，速度极快，带动周围的灌木丛剧烈晃动。
她立刻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地看向声音来源处，灵力悄然运转，做好了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
“怎么了？”徐楠也察觉到不对劲，顺着叶彤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晃动的灌木丛渐渐平息，没有任何动物的踪迹，“是不是野兔之类的？”
“不像。”叶彤摇摇头，野兔穿梭的声音不会这么急促，而且刚才那动静，更像是某种体型不小的生物在移动。
“别掉队，先往前走吧。”刘静静也注意到了，但她没有特殊能力，下意识认为跟在同学们身后能好一点，有些焦急地催促道。
这话说的倒是不错。
叶彤刚要继续往前走，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低头一看，竟是半块残破的玉佩，嵌在青石板的缝隙里。
玉佩是青白色的，边缘断裂处参差不齐，表面刻着模糊的纹路，仔细辨认，能看出是一只狐狸的轮廓，与胡清涟的白狐虚影有几分相似。
但诡异的是，玉佩表面覆盖着一层灰黑色的污渍，摸起来冰凉刺骨，哪怕隔着一层薄手套，也能感受到那股阴冷的气息。
【别碰！】渡魂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带着明显的警惕，【这玉佩沾了精怪的浊气，长期接触会侵蚀神魂，对你现在的伤势恢复不利。】
叶彤马上要碰到的手立马躲开。
“哎，这是什——”辛心也看到了，下意识想弯腰捡起来，却眼睁睁看着那玉佩被叶彤一脚踢进了路边草丛里。
辛心一愣，抬眼看叶彤的表情，也什么都没问。
——叶彤这么做一定是有她的道理，顺从就得了。
辛心这么想着，刚直起身，目光无意间扫过周围的树木，顿时瞳孔微缩——周围的树干上，都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抓痕，痕迹新鲜，边缘整齐，不像是野生动物留下的，反而像是人类用指甲或者某种锋利的爪子抓出来的。
辛心面色一僵，后脊梁突然浮起一层白毛汗。
“你们快点！跟上大部队！”前面传来体育委员的催促声。
几人对视一眼，不再停留，快步跟上队伍。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体育委员突然停下脚步，拿着地图皱起眉头：“奇怪，地图上标着前面有个观景台，怎么找不到了？”
同学们纷纷围过来，顺着体育委员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原本该是观景台的位置，被一片突然冒出来的低矮灌木丛挡住。
那灌木丛的叶子泛着不正常的暗绿色，叶片边缘卷曲，散发着淡淡的腥气，与周围的草木格格不入。
“是不是地图画错了？”有同学疑惑地说。
体育委员摇摇头：“这是学校统一发的地图，之前带队老师还确认过，不可能错。”
叶彤走到灌木丛前，蹲下身仔细观察，发现灌木丛的根部土壤格外松软，像是刚被翻动过，而且叶片上的腥气，与刚才那块玉佩上的阴冷气息有几分相似。
【这是精怪布下的小幻境，用来迷惑人的方向感。】渡魂的声音响起，【幸好只是最低级的幻境，没有攻击性。你们往左边走五十米，就能绕过去。】
叶彤站起身，对体育委员说：“可能是灌木丛长得太快，把观景台挡住了，我们往左边绕一下，应该能找到路。”
体育委员将信将疑，但试了几次都找不到观景台，只能按照叶彤说的，带着队伍往左边绕行。
果然，走了五十米左右，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处开阔的观景台出现在眼前，只是观景台的栏杆上，也布满了和树干上一样的抓痕，甚至比树干上的更密集、更深。
叶彤站在观景台上，望向远处的山林，云层越来越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缓缓爬上心头。
——
下午四点多，队伍终于抵达了露营地。
露营地选在一处相对平坦的山谷里，周围有溪流经过，背靠陡峭的山壁，视野开阔。
同学们累得够呛，放下背包后，立刻分工合作。
不少同学干脆按宿舍分组，负责搭四人帐篷。
刘静静和徐楠去拾柴火打水了。
叶彤拿着地钉，刚要往地上砸，就发现地面格外松软，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腐叶。
她用力将地钉砸下去，却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弯腰拨开泥土，竟挖出几粒圆润的黑色石子。
石子约莫指甲盖大小，表面光滑。
“这石子挺奇怪的。”徐楠凑过来看了一眼，伸手想拿。
却被叶彤拦住了：“别碰，可能有问题。”
她想起老婆婆的警告，虽然这石子不是发光的，但反常的特性让她不敢掉以轻心。
叶彤将石子重新埋回土里，用脚踩实，继续搭帐篷。
另一边，几位负责打水的同学兴高采烈地往附近的小溪走去。
叶彤想起老婆婆“别碰山涧里的水”的警告，刚想阻止，那几位同学已经跑得没影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在心里祈祷他们别出什么事。
没过多久，打水的同学回来了，手里的水壶里装着清澈的溪水，看起来干净无污染。
“这溪水也太清澈了，喝起来肯定甜！”一位同学兴奋地说，说着就要拧开水壶喝水。叶彤连忙走过去，拦住他：“等等，先别喝，山里的水可能有寄生虫，烧开了再喝。”
同学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将水倒进锅里。
大家架起炉灶，点燃柴火，开始烧水。
水烧开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细小的白色絮状物，像是撕碎的棉花，散发出若有若无的甜腥味，与之前灌木丛的腥气有些相似，但更淡一些。
同学们都没注意到这异常，只有叶彤和徐楠看在眼里。
徐楠刚要开口询问，就被叶彤用眼神制止了。
叶彤不动声色地走到锅边，假装整理柴火，指尖悄悄凝聚一丝微弱的灵力，缓缓探入锅中。
灵力接触到白色絮状物的瞬间，絮状物立刻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甜腥味也随之消失。渡魂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那是水精的卵，要是喝下去，会在体内缓慢孵化，吸食人的精气。幸好你及时净化了，不然今晚肯定有人要出事。】
叶彤松了口气，对同学们说：“水烧开了，大家可以倒出来喝了，记得用干净的杯子。”
同学们没有怀疑，纷纷拿起杯子接水喝。
徐楠凑到叶彤身边，压低声音问：“刚才那白色的东西是什么？”
“……已经被我处理掉了。”叶彤没有多说，只是提醒道，“晚上别单独出去，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离开帐篷。”
徐楠虽然好奇，但也知道叶彤不会骗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刘静静和辛心也捧着柴火回来了，四个人凑在一起，叶彤低声把这些注意事项也告诉了她们。
夜幕渐渐降临，同学们吃完晚餐后，围坐在篝火旁唱歌、玩游戏，热闹非凡。
叶彤却没什么兴致，坐在角落里，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她能感觉到，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越来越冷，连篝火的光芒都显得有些黯淡。
晚上十点多，大家陆续回到帐篷休息。
叶彤躺在帐篷里，耳边还能听到其他帐篷里传来的嬉闹声，但没过多久，嬉闹声渐渐平息，露营地陷入一片死寂，连虫鸣鸟叫都消失了，安静得有些可怕。
就在这时，叶彤听到帐篷外传来“滴答、滴答”的声响，像是水滴落在帐篷布上，但她清楚地记得，下午并没有下雨，而且帐篷搭在地势较高的地方，不可能有积水。
【别出声，有东西在绕着帐篷转，它在试探你的气息。】渡魂的声音带着凝重，【是下午跟着我们的那个精怪，它能感知到我的存在，一直在找机会靠近你。】
叶彤抬眸看了正在熟睡的三人，握紧了渡魂令凝成的木符，指尖微微泛白。
她屏住呼吸，透过帐篷的缝隙往外看，只见一道模糊的白色影子在营地周围游荡，影子细长，像是没有实体，飘在半空中。
影子路过其他帐篷时，只是快速掠过，毫无反应，但唯独在叶彤的帐篷外停留了许久，似乎在观察里面的动静。
叶彤大气不敢出，紧紧盯着白色影子。
过了大约五分钟，白色影子像是失去了耐心，缓缓转身，飘向树林深处，消失在黑暗中。
直到影子彻底消失，叶彤才松了口气。
虽然但是——
她没有感受到那模糊影子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