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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3章 要不,我给你买个娃娃?

四月的汉城,春意已深,却还未到燥热的时节。

路旁的樱花早已开过,只剩一地细碎的、褪成淡褐色的花瓣,黏在潮湿的道板上。

新绿成了主调,银杏、法桐都抽出了嫩生生的叶子,在依旧带着些许凉意的风里,舒展着,晃动着,滤下斑驳跳跃的光点。

汉江在日光下粼粼闪烁,江风带着水汽与草木的清新气息,吹散了都市的喧嚣与沉闷。

迎春花和连翘在街边泼辣地开着,一丛丛明黄,与那些步履匆匆、面色凝重的上班族的深色西装形成了鲜明对照。

就像这座在传统与现代、压抑与爆发力之间撕扯的城市,表面的秩序之下,涌动着微醺般的躁动。

一辆黑色的雅科仕平稳地行驶在前往城南市的道路上。

车内,鬓发皆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三松电子半导体事业部的首席执行官黄昌圭,正靠在后座上,给儿子,三松电子企划部的一课课长,黄善文,剖析着公司眼下的局面。而核心,自然是今年二月临危受命、成为三松电子临时负责人的大小姐。

只听黄善文说道,“我们这些下面的职员不像阿爸您这个位置感受这么深,就只觉得最近的工作内容变动挺大的。”

“大,但更精准。”黄昌圭纠正道,语气里带着一种剖析的冷静,“她推的这几项,看似激进,实则都打在了七寸上。”

“你看,将部分dRAm产能转向NANd闪存,这是顺应了数码相机、音乐播放器、未来手机存储需求爆发的趋势,眼光比那些还死抱着传统dRAm不放的人,超前了不止一步。”

“加速扩大在大陆的投资,未来三年投八十亿美金。这一步棋,其实更是深谋远虑。大陆市场潜力巨大,劳动力成本相对优势还在,贴近市场布局和配件产地,既能降低各项成本,又能抢占未来最大的消费电子市场腹地。这是把三松电子的未来,牢牢绑在了全球经济最有活力的引擎上。”

黄善文若有所思,“可给我们的感觉,这些战略方向,董事会和下面的社长们,似乎反对的声音并不强烈?不像以前,厕所多加一卷卫生纸,都有人拿出来说。”

黄昌圭“嘁”了一声,“因为大小姐推动的,不仅仅是战略,更是权力和利益的格局。”

“权利和利益?”

“嗯,”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点了点皮座椅扶手,似乎要仔细给儿子剖析其中的玄机,“就比如,将那七家法人分支机构降格为非法人机构,这一手,看似低调,实则犀利。”

黄善文支起耳朵,仔细捕捉着父亲的每一句话。

“表面上,对外宣称的是节约运营成本,缩减不必要的财务支出,杜绝资源浪费。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谁都挑不出错处。节省开支、提升效率,永远是正确的大旗。”

“但内里呢?”黄昌圭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洞察世事的锐利,如同在剖析一个精密的电路图,“取消了法人资格,意味着这些机构连独立开具发票的资格都丧失了,一切财务收支、采购决策都将被收到总部层面严格管控。”

“过去,这些小王国各自为政,利用法人地位,在采购、销售、甚至投资上拥有过大的自主权,滋生了多少问题?关联交易、利益输送、预算软约束.....总部有时都难以掌握其真实经营状况。现在,釜底抽薪,剥夺了它们的法人外衣,就等于收回了它们独立运作的根基。”

“所有的资金往来、合同签订、发票开具,都必须通过上一级的法人主体来进行。财务权、合同权被高度集中,每一笔钱的流向,每一份合同的细节,都暴露在总部的眼皮子底下。”

“这就像把一群原本拥有自己独立院落、甚至还能偷偷开个小门的人,全都赶进了一个大杂院里,只留一个大门出入,门口还设了岗哨。你说,那些以前能在自己院子里搞点私种、开个小灶的人,还能像以前那样胡作非为吗?”

“大小姐这一招,是真正的集权之举,却打着降本增效的旗号,让那些被动了奶酪的人,有苦也说不出太多道理来。”

黄善文恍然,“所以,这不仅仅是省钱,更是收权,是从根本上强化集团控制力,杜绝尾大不掉、诸侯割据的隐患?”

“没错。”黄昌圭的嘴角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许,又或许是一丝苦涩,毕竟,这种集权,也同样收紧了他这样的高层管理者曾经拥有的部分自由度,但还是给儿子阐明着,“质疑?反对?下面那些利益受损的人当然想反对,可他们拿什么理由反对?反对节约成本?反对提高效率?谁敢明目张胆地跳出来说个不字?那不就是自认是公司的蛀虫吗?”

“这一手,既整顿了内部,又让人无话可说,至少不敢放到台面上来说。”

车子驶上高速公路,速度提了起来。黄昌圭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他的分析,“还有,你再看大小姐在组织结构上的调整,更是深谙公司政治的精髓。”

“将开发出21英寸AmoLEd电视屏的事业线独立出来,成立三松oLEd公司,预计投入21亿美元。这不仅仅是基于技术前景的判断,更是一种战略上的提前布局和魄力。”

“她看到了显示技术未来的竞争焦点,敢于在新技术路线上投入重金,提前将其提升到公司层面全力运营,大小姐这是在为三松下一个十年抢占制高点,这份远见和决断,非同一般。”

“而真正体现大小姐手腕的,是她对集团原设在三松电子的结构调整本部,也就是以前的秘书室,动的手术。”黄昌圭的语气变得愈发凝重,“这一手,堪称一石多鸟,比大少爷.....可高明太多了。”

黄善文一愣,看了眼父亲,“可这,也只有他们自家人能动的。”

“是,可你见过大少爷动过没?即便知道已经成了公司发展路上的掣肘和绊脚石。”黄昌圭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审视一盘精妙的棋局,“秘书室的权力有多大?你我都清楚。它名义上是辅助会长、进行集团战略规划和结构调整的机构,实际上,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它成了集团的实际控制中枢,渗透到各个子公司运营的方方面面。”

“掌握着人事、财务、法务、运营等核心大权,形成了所谓的双塔结构,会长一座塔,秘书室一座塔。各子公司和业务部门的负责人,很多时候不过是执行者,自主权有限。”

“大小姐现在把它更名为战略企划室,剥离了秘书、运营等具体职能,法务功能也转给了集团社长团协议会和三松电子自身的法务部。更重要的是,她收回了cEo级别以下的人事任命权,将这些权力下放给了各事业部和分公司的负责人。”

黄善文忍不住插话,“这不等于削弱了总部对下面的控制吗?”

“表象,这是表象。”黄昌圭摆摆手,“你换个角度看。这一手,看似放权,实则是一石三鸟,一鱼多吃的绝妙好棋。”

“一石三鸟?一鱼多吃?”

“嗯,”黄昌圭伸手一根手指,“最近丑国和国内舆论对财阀家族化经营、帝王式领导、黑箱操作的批评声浪日高,尤其在大少爷那边出了些状况之后。”

“大小姐此举,主动削弱集团核心管控部门的权力,将人事权下放,无疑是向外界释放一个强烈信号:三松正在打破旧有的家族集权管理模式,向现代企业制度转型。这能有效缓解外部的政治和舆论压力。”

“其次,”黄昌圭比划了一个二,继续道,“权力下放,最大的受益者是各事业部和分公司的负责人。他们过去在很多事务上受制于秘书室,现在人事权、部分运营决策权在手,自主性大增。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手中的实权变大了。”黄善文立马接话道,“这些人,是公司运营的实际骨干。大小姐通过赋权,轻而易举地赢得了他们的支持。”

“至少,在她推行这一系列重大调整的初期,这些既得利益者不会轻易跳出来反对,反而可能成为她的助力。因为她的改革方案,需要这些一线将领去执行。这是一种交换,用权力换支持,是最高明的公司政治。”

黄昌圭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所以,明白了?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交换,我给你们更大的自主权,你们支持我的战略方向。典型的公司政治手腕,但却玩得炉火纯青。”

说完,又长叹一声,“相比之下,大少爷当年更多的是想依靠继承人的身份和会长的余威来推动变革,或者干脆想绕开这些复杂的权力结构,结果处处碰壁,下面阳奉阴违。”

“大小姐则不同,她深谙其道,不是去硬碰硬地拆解那座塔,而是通过重新定义权力分配,巧妙地将其影响力化解、吸收,并转化为自己的支持力量。”

“那,阿爸,三鸟还有一鸟呢?”

黄昌圭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最后这个鸟.....看似放权,但战略企划室依然保留着战略规划、投资决策等核心大权的审核职能,大小姐通过掌控这个核心,以及牢牢抓住cEo级别的人事权,依然站在权力金字塔的顶端。”

“这收放之间,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大少爷若有他妹妹一半的韬略和果决,会长又何须让大小姐走到台前?”

话语末尾,流露出一物伤其类的感慨。

毕竟,公司里明眼人都看得出大小姐的能力远胜其兄,可根深蒂固的继承秩序,如同一道无形的壁垒。

黄善文适时问道,“那今天才发的文,将平板业务的负责人崔志成调整成为数码产品事业群负责人呢?”

“崔志成?”黄昌圭沉吟道,“他是实干派,在平板电脑项目上展现了能力。大小姐把他调到更核心的数码产品事业群,显然是认为原来的负责人进展缓慢,尤其是在应对竞争对手方面。”

“这是典型的能力主义,能者上,平者让。也说明大小姐对目前的手机和数码业务的表现不满,决心加大投入和改革力度。”

“可,爸,您说......这些调整,背后是不是都有会长的意思?”黄善文小心翼翼地问出了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

黄昌圭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缓缓道:“不一定都是会长的直接授意。会长在夏威夷静养,遥控毕竟隔着一层。但最起码,这些重大的方向性调整,会长是同意的。而且......”

“大小姐接手之后,所展现出的那种果断和雷厉风行,以及这几个月实实在在的业绩,一季度止跌回升,经营能力显着提升,这都是有目共睹的。有了这份成绩单,以后很多事情,就不好说到底是会长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决断了。威望,是靠实实在在的业绩树立起来的。”

他将李富贞与李载容在脑海中比较着,一丝无奈的感慨浮上心头,“有时候我真在想,如果大小姐是男的就好了,哪怕是次男呢?很多事情,或许就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了。”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平稳的嗡鸣。

黄善文从后视镜里看了父亲一眼,声音低沉下来,“可是爸,现在.....这位能力出众的大小姐,准备让您交权了。”

黄昌圭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从他嘴里溢出。这叹息里,有无奈,有不甘,或许还有一丝早已预见到这一天的释然。

“爸,您到底是怎么想的?”黄善文的声音里带着替父亲不平的急切,“您是三松电子半导体业务的核心领导者,主导了闪存芯片的技术革新和全球化市场布局,可以说,没有您,三松的半导体事业不可能有今天的局面。现在这样.....太不公平了!”

“好了,专心开你的车。”

黄善文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目光重新聚焦在前方的路况上。

黄昌圭缓缓闭上眼,抬手揉了揉眉心,仿佛要将所有复杂的情绪都揉碎在指间。

车窗外的天光透过玻璃,在刻着岁月痕迹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他需要利用最后这点时间整理思绪。闭上的眼帘隔绝了车外的光线,却遮不住内心的波澜起伏。

不甘吗?当然有。但更多的是审时度势的冷静。

李富贞不是李载容,她的一系列组合拳已经展现了高超的手腕技巧和巩固权力的决心。硬抗?自己虽是功臣,但面对已然获得会长初步认可、并开始用业绩和权术编织权力网络的大小姐,胜算几何?

何况,大小姐的改革措施,从公司整体利益角度看,多数是正确且必要的。个人得失与公司大局,种种念头在他心中交织。

心中答案未定,只有车轮碾过路面发出的、持续而单调的沙沙声,一路向南。

。。。。。。

车子在城南,汉城大学边上,冠岳山的一处山坳里,名为“嘉复”,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中式江南园林的一处院子前停下。

一片翠绿之后,门庭并不张扬,只悬一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嘉复”二字,笔力沉静。

黄昌圭属于老派南高丽知识分子,认得汉字,可要说出这名字的来历,有些为难,看着字,琢磨半天。

“李先生说,这两个字取自南北朝沈约的诗句,轻生宅园籞,复得栖嘉树。写的是鸣蝉,嘉为美好,复是又、再次的意思。意味着美好事物循环往复、不断回归。”

这时,已经等在门口的莉秀轻步走过来,恭敬的一躬身,解释道。

“哦,哦,好意思。”

“黄社长,大小姐在里面等您。”

黄昌圭微微颔首,吩咐儿子在车内等候,自己整了整西装前襟,深吸一口气,跟着莉秀步入园中。

白墙黛瓦隔绝了城市的喧嚷,只余下风穿过树木的簌簌声,和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

踏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穿过一道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一池碧水静卧,池畔一座精巧的临水茶室,飞檐翘角,水光潋滟,映着茶室轩敞的格局,木质结构透出温润的光泽。

莉秀在茶室外的木阶前停下脚步,躬身示意。黄昌圭独自踏上台阶,推开虚掩的格扇门。

茶室内,光线内敛,大小姐正坐在一张茶海前,闻声抬起头,脸上露出微笑。

今日未着正装,一身素雅的浅灰色亚麻长衫,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少了几分商场的锐利,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婉。

站起身,上前躬身,“黄叔叔,您来了。”

这一声“黄叔叔”,让黄昌圭微微一怔,心头那根紧绷的弦,似乎被这亲切的称谓轻轻拨动了一下,松弛了些许。他忙还礼,“大小姐,久等了。”

“我也似乎刚到不久,您快请坐。”

大小姐引着黄昌圭入座,自己则重新坐在茶海主位,目光落在眼前的茶具上,带着一丝自嘲笑道,“我这是现学现卖,跟着李乐学的。他教得不认真,我学得不地道,黄叔叔别见笑。不过,茶叶是好茶叶,您尝尝。”

黄昌圭的目光不由地被大小姐接下来的动作所吸引。

只见她敛眉垂目,神色专注。素手执起茶壶,那是把古朴的紫砂壶,先用热水里外温烫,蒸汽氤氲而起,带着壶身本身蕴蓄的茶香。然后用茶则将色泽乌润的茶叶徐徐拨入壶中,轻微的沙沙声,在静谧的茶室里格外清晰。

悬壶高冲,水流如练,精准地注入壶内,激荡起茶叶翻滚,一股浓郁而独特的岩骨花香瞬间升腾,弥漫开来。

迅速滤出,洗茶之后,再次高冲注水,茶叶在壶中舒卷沉浮,盖上壶盖,热气蒸腾,紫砂壶颜色变得愈发深润。

那双平日里签署文件、在会议室里指点江山的手,此刻在素雅的茶具间辗转腾挪,悬腕,提壶,出汤,动作算不上多么行云流水,却异常专注、沉稳,带着一种难得的静气。

金黄的茶汤从壶嘴倾泻而出,均匀地分入两个白瓷品茗杯中,汤色清亮,香气愈发浓郁。

黄昌圭静静地望着,耳畔是院内假山石上滴答的水声和不知名小鸟的啾鸣,鼻尖萦绕着愈发清冽的茶香。

在这刻意营造的、远离三松电子大厦的静谧里,他刚刚在车上积攒的、那些关于权力更迭的焦躁与不甘,竟真的如同被这温润的水汽和茶香浸润、安抚,慢慢地沉淀下来。

大小姐将一杯茶轻推至他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黄昌圭双手接过,想起过往在大陆的经历,先观其色,再轻嗅其香,那岩韵花香沁入心脾,精神一振。随后,小口啜饮,茶汤滚热,入口微苦,旋即化开,满口甘醇,喉韵悠长。闭目细细体会着,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赞道,“好茶。”

大小姐自己也端起一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微笑道:“咱们南高丽,都喝惯了咖啡,人的心境也都愈发浮躁。这种需要耐着性子,慢慢品味的东西,确实是少了许多。”

黄昌圭点点头,深以为然。没再说话,只是继续品味着杯中茶,也品味着这难得的片刻宁静。一杯,两杯,三杯。茶香在口中回甘,也似乎在涤荡着心中的块垒。

三杯茶尽,腹暖神宁,先前那种隐隐的对峙气氛,已被一种更为复杂、带着些许怀旧和感慨的情绪所取代。

大小姐将茶壶轻轻放回茶盘,眼神清明且坦诚地看向黄昌圭,“黄叔叔,算上今天,是第三次找您了吧?”

黄昌圭握着微烫的茶杯,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他知道,闲叙已毕,真正的对话,开始了。

“是。”他沉声应道。

“前两次,都有些匆忙,场合也不对。”李富贞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杯沿,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有尊重,也有不容动摇的决断。

“有些话,在那样的环境里,说得太直白了,显得不近人情,说得太含蓄了,又怕黄叔叔您误会我的诚意。所以,才想着一定要找个像今天这样安静的地方,好好跟您聊聊。”

大小姐组织着语言,眼神里流露出对过往的回忆,“黄叔叔,您是三松电子的功臣,更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

“我小时候,阿爸就常在家里提起您,说在半导体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是您带着团队没日没夜地攻关,才让三松在存储芯片领域站稳了脚跟,打开了全球市场。没有您当年的披荆斩棘,就没有三松半导体今天的局面。”

“这份功劳,这份苦劳,集团不会忘,我阿爸,我,我们家,更不敢忘。”

这番肯定过往功绩的话,说得真挚而动情。黄昌圭听着,心中不免泛起波澜。那些艰苦创业的岁月,那些技术突破的喜悦,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微微颔首,没有接话,但紧绷的嘴角线条柔和了些许。

“但是,”李富贞话锋微微转向,声音依旧温和,语气却多了一份恳切,“正因为您是元老,是旗帜,有些话,我必须对您说,有些决定,更需要您的理解和支持。”

“集团目前面临的挑战,您比我更清楚。国际竞争日趋激烈,技术迭代加速,年轻一代的消费观念和市场需求在剧变。我们三松,这艘大船,需要更灵活地转向,需要更有冲劲的舵手和水手。”

“您应该已经听到了风声,集团正在酝酿六零计划。”提到这个词,大小姐看到黄昌圭瞳孔微缩,知道自己说中了。

“让所有六十岁以上的cEo级别高管荣退,进行彻底的新老交替,为集团注入年轻的血液和活力。这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关乎三松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能否持续发展的战略抉择。”

“我知道,这对像您这样为集团奉献了一生的前辈来说,听起来有些残酷,有些不近人情。但黄叔叔,请您相信,这绝非是针对任何个人,更不是否定各位的功绩。这实在是集团为了生存和发展,不得不做出的痛苦抉择。”

黄昌圭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大小姐,我明白。时代不同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思路和精力,可能确实跟不上节奏了。”这话里,有理解,也有难以完全释怀的落寞。

“不,黄叔叔,不是跟不上,”李富贞立刻纠正,她的目光锐利起来,“而是公司的肌体需要新陈代谢,需要让更多年轻、有想法、敢于打破常规的血液进入决策层。”

“您不觉得吗?三松这艘大船,行驶了这么多年,船身上不可避免地附着了许多东西。过去的成功模式,在某些方面已经成了继续前行的负担。尤其是在高层,人才的流动几乎只局限于中下层,最高决策层和管理层多年不变,思维固化,论资排辈,对市场变化的反应迟钝,甚至......滋生了一些阻碍创新的藩篱和利益团体。”

“这次存储器业务的战略调整,以及之前推动其他改革时遇到的隐形阻力,您应该比我体会更深。”

她的话,点中了黄昌圭心中也曾思考过的问题。他不得不承认,李富贞看得透彻。

三松的“族长式”治理结构和论资排辈的晋升体系,在确保稳定性的同时,也的确带来了僵化和保守的弊病。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是阿爸在去夏威夷之前,就与我有过的深谈。我们一致认为,不动大手术,三松的肌体就会慢慢失去活力。而六零计划,就是第一剂,也是最关键的一剂猛药。”

“然而,”李富贞话锋再次一转,“这个计划能否顺利推行,阻力有多大,您比我更清楚。那些和您一样为三松奉献了大半生的前辈们,都在看着。”

“如果连您这位半导体事业的旗帜人物都无法理解和接受,都无法带头做出表率,那么这项改革,必将寸步难行,甚至可能引发内部的剧烈动荡,这是父亲和我都不愿看到的。”

黄昌圭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他不得不承认,李富贞说的是事实。他这块“招牌”是否配合,确实关系到整个计划的成败。

“我知道,这对您来说,很不公平,甚至有些残酷。”李富贞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歉意和感性,“您本该在现在的位置上功成身退,享受荣光。但现在,却要您以这样一种方式……我代表家族,也代表未来的三松,恳请您。”

略一停顿,李富贞给出了关键的承诺,“集团首席技术官cto的位置,一直虚位以待。这个职位,需要一位德高望重、深谙技术发展趋势、能够为集团长远技术战略掌舵的领袖。”

“我认为,没有人比您更合适。这并非虚职,而是希望借助您丰富的经验和深刻的行业洞察力,为三松下一个十年的技术路线图指明方向。”

看到黄昌圭眼中闪过一丝波动,李富贞继续道,“而且,善文哥......他在企划部表现出的能力和潜力,有目共睹。”

“集团正在规划新一轮的海外市场拓展,尤其是北美地区,需要一个年富力强、既懂技术又通管理的负责人。我认为,他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未来的发展空间,取决于他的能力和成绩,但我可以保证,他会得到公平的机会,以及.....阿爸的支持。”

这番话,这话说得很含蓄,但意思明确:黄昌圭的退,将换来黄善文更顺畅的晋升通道。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交换,既现实,又充满了人情世故的考量。

李富贞没有空泛地承诺,而是点到了具体的方向和可能性,这比任何虚言都更有分量。

黄昌圭沉默着,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池静水。

水面上,几尾锦鲤悠然游过,荡开圈圈涟漪。他脑海中思绪飞转,不甘吗?当然有,奋斗了一辈子的舞台,谁愿意轻易谢幕?

但李富贞的话,句句在理。无论是为公司大局,还是为儿子的前程,硬扛下去,恐怕最终是几败俱伤。

大小姐的手段,这几个月他已经领教过了,李富贞之前对结构调整本部的改革,那一手“明放实收”,玩得何等漂亮。她不是李载容,她既有改革的决心,也有实现目标的手腕。

与其被动地被清退,不如主动抓住这个机会,体面地转身,还能为儿子铺上一条路,也为自己的职业生涯画上一个对集团继续贡献的句点。

良久,黄昌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那口气中,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他转回头,看向李富贞,眼神已经变得平静而坚定,“大小姐,你不用再多说了。你的苦心,你的难处,我都明白了。”

他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微凉的茶,一饮而尽,如同下定最后的决心,“为了三松的未来,我这个老头子,是应该给年轻人让让路了。六零计划,我带头支持。”

李富贞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但更多的是一种达成共识的郑重。

再次为黄昌圭斟满茶,双手奉上:“黄叔叔,谢谢您。三松会记住您今天的决定。”

关键的谈话达成,接下来的气氛轻松了许多。两人又聊了些半导体行业的技术趋势,以及集团未来发展的构想。

黄昌圭毕竟浸淫行业数十年,许多见解依然深刻,李富贞认真倾听,不时发问。这一刻,不像是权力交接的谈判,更像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前辈与后辈的技术与战略交流。

茶尽,话毕。

黄昌圭起身告辞,李富贞亲自送他到茶室门口,由莉秀引着他出园。

目送黄昌圭略显苍老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竹林小径尽头,李富贞脸上的温和笑意渐渐收敛,恢复了平日里的沉静,只是眉宇间,多少带着一丝完成棘手任务后的疲惫与感慨。

莉秀很快返回茶室,一边收拾着茶具,一边嘀咕,“没想到,黄会长这么痛快就答应了。看他刚才出去时的神色,虽然有些落寞,但还算平静。”

李富贞望着窗外,幽幽道:“黄叔叔是聪明人,更是以公司为重的老实业人。只是,这样一位功臣,最终也要以这种方式离开经营一线,心里总不是滋味。”

变革的必要性与情感上的歉疚,复杂地交织在她心里。

就在这时,李富贞放在茶席一侧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了茶室的静谧。她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时,今天一整天都笼罩在她眉宇间的那层凝重与清冷,如同被春风吹化的冰霜,瞬间消融殆尽,俏脸上,现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暖意的笑容,连眼睛里都仿佛落进了星光。

旁莉秀在一旁看着,翻了翻白眼,捏着抹布出了屋,等再进来时,就听到大小姐说道,“要不,我给你买个娃娃?”

嚯~~~这俩玩儿的刺激的么?莉秀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