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峄被温暖的怀抱环绕,坐在医院的门诊走廊处的长椅时,他发愣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随后又闭上眼,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消毒水的气味一直窜进他的鼻子里,他讨厌这个味道,可真恶毒,毁灭,通通毁灭。
宋沛年见小家伙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头,伸出手掌将他的下巴握住,整个小脑袋都被他的手掌给托住。
随之鼻尖传来一道淡淡的肥皂清香,宋峄并不排斥,换句话来说,他觉得有些累,什么都不想做,就这样吧。
已经是深秋了,医院的走廊刮起一阵穿堂风,宋沛年将走之前带的围巾将小家伙裹得严严实实,温声问道,“冷不冷。”
怀里的小孩没有反应,连一个手指头都懒得动,但是大眼睛明显闪了闪,好似翻了一个白眼。
不冷,但是要被你的围巾给勒死了。
宋沛年见小家伙不搭理他,面色带了一丝丝忧虑,鼻息间长长叹了一口气。
温热的气息打在宋峄的头上,宋峄感觉自己脑袋痒痒的,忍不住动了动。
烦的要死,也不知道这人早上刷牙没,口气喷自己一头。
他虽然没有闻到任何味道,但依旧不喜欢,还讨厌。
父子二人又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了护士叫号,“八号,宋峄小朋友在不在?”
“在的!”
宋沛年立刻抱着宋峄站了起来,朝着护士的方向走去,护士随手给他一指走廊最里侧的门,“李医生在最里面那间办公室。”
“多谢。”
李医生是医院里很权威的儿科医生,待到宋沛年抱着宋峄坐下,他便开口询问道,“孩子怎么了?”
宋沛年立刻道,“昨天晚上大哭了一场,今天起来就有些呆呆的,一句话也不说。虽说我家小孩以往也话少,但是也不会一句话都不说。”
李医生听到这话,眉头微微蹙起,用被他捂热的听诊器放在宋轶的胸口上,听了一会儿又伸手为他把脉。
宋轶随着视线看过去,他的小手很像小时候学的比喻修辞,像是一段雪白的莲藕,他又垂眼看自己的另一只手,雪白的手背上有几个小小的肉窝。
他小时候这么‘胖’吗?
在他的记忆里,他一直都是瘦瘦的。
他对小时候的记忆只有饥寒,唯一留下的一张证件照,苍白瘦弱的小脸好似逃难的难民。
青春期吃不饱饭时,每到夜晚都会迎来生长痛,骨骼将自己薄薄的肉给撑开,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疤痕。
后来逐渐长大,他能赚钱吃饱饭了,但也从来没有这么胖过。
想到这,宋峄默默将自己的小胖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眼尖的宋沛年见状,眉间染上了一抹笑。
李医生把了一分钟的脉也没有把出过所以然,孩子健健康康的,身体素质甚至比一般的小朋友要强上一些。
又开口询问,“以前孩子有过不理人的情况吗?”
宋沛年矢口否认,再次提及以前孩子虽然性子有些文静,但聪明伶俐,说出来的话称得上有理有条。
宋峄听得想笑,他对自己这么了解,是真的很爱自己这个儿子吗,可若是爱的话,为什么又抛下四岁的自己。
再次垂下眼睑,一副谁都不想搭理的小模样。
李医生听闻宋沛年的话,否认了自闭症都情况,思索再三,给宋峄开了几张单子。
宋沛年一手抱着浑身软绵的宋峄,一手拿着单子缴费,然后又带着他去做检查。
下午才能拿到检查结果,早上这小家伙一口饭都不吃,虽然还没有到中午吃饭的时间,宋沛年依旧准备带他去吃饭。
路上,宋沛年温声询问,“饿了没?”
小家伙不搭理他,但是没多久他的肚子就回答了宋沛年,传来一道道‘咕咕’声。
宋峄抿着嘴巴,耳尖微微泛红。
饿死这个臭肚子得了。
宋沛年将怀里的宋峄微微晃了晃,语气轻快,“哎呀,我们的咚咚饿了呀,爸爸中午给你点一份糖醋排骨好不好?”
宋峄闭上眼睛,他才不吃排骨,还是糖醋味的,难吃死了。
-
然而——
当一大盘红亮的排骨摆在宋峄面前时,他口中的唾液狂飙,又十分没骨气地咽了一口口水。
酸甜的香气不断钻入他的鼻腔,肚子又在唱空城计了。
故此当一块排骨放在他嘴边时,宋峄无意识张开嘴巴,啃了一口。
算了,饿死自己的计划明天再执行。
宋沛年向服务员要了一个小勺子,又将小勺子塞到宋峄的手中,“自己慢慢吃。”
宋峄嚼着排骨,外酥里嫩,满口都是酸甜的味道,勺子里的排骨被他两三口啃完就剩下一个光秃秃的骨头。
待到他啃完,宋沛年又及时给他夹了一块,笑着道,“好吃吧?这家国营饭店的糖醋小排最好吃了,听说他们这里的大师傅以前是御厨呢。”
宋峄依旧不搭理他,埋头啃着排骨。
直到一小碗被夹断的面条被推到了他的面前,小小的面碗里铺满一层大块的牛肉。
他又微微抬眼看去对面那个大碗,碗里只有光秃秃的面。
宋沛年将热腾腾的汤面用筷子挑上挑下,碗底的青菜露了出来,他夹了一片放在宋峄的小勺子里,“青菜也要吃。”
吃就吃。
宋峄直接将青菜放到自己的嘴巴里,嚼嚼嚼,好难吃。
又用勺子舀了一大块牛肉放入嘴中,软糯,肥瘦交织,还是这个好吃。
他又不是牛,吃什么青菜。
牛肉被炖的软烂,他现在的小牙齿也完全可以对付它,小嘴巴直接被一块牛肉塞满,来回咀嚼。
宋峄的心情不自觉变得美妙,他看着对面的男人大口大口吃着面条,时不时为他添一块糖醋小排。
幼时的记忆他已经不多了,尤其是关于他的。
他只记得自己被他的父亲抛弃了,多余的他再也不记得了。
可是——
他又不像对自己不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