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极忽地忆起一事,接续言道:
“朕尚闻,南京行人司有一司副,名曰周木,此人籍贯苏州府常熟县。
他于成化十一年乙未科会试中脱颖而出,殿试荣获进士第三甲第七十名之誉,继而被授予南京行人司司副之职。
周木在仕途上素有佳绩,然其性格耿直,敢于直言不讳,故而得罪了不少同僚。
加之近年来,父皇对文臣多有打压,致使他未能得志高升,实为憾事。
或许,可令焦芳与之接触。”
“遵命,奴婢明白了。”
刘瑾恭敬退至一旁。
朱佑极转而问道:
“商辂的下落,可查清了?”
刘瑾回道:“主子,尚未有确切消息,仅闻其在南直隶某地现身,奴婢即刻命人详查。”
朱佑极微笑颔首:
“甚好,朕颇为期待。
你且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刘瑾听出了皇帝的言外之意,心中暗自铭记。
待刘瑾离去后,身着狴犴服贴里的御前侍卫阿大轻声禀报:“主子,内厂厂督高廉午后传来密奏,言刘瑾今日欲提拔其党羽。”
朱佑极手执茶杯,浅笑盈盈:
“朕自是知晓。
如今汪大伴与梁大伴势力庞大,刘瑾的崛起,正好可以制衡此二人,对待文官与宦官,皆不可偏信,唯有让他们相互制衡,方能免生祸端,不至于让朕过于烦忧。”
阿大疑惑道:
“主子,难道您不信任汪直与梁芳?”
朱佑极沉声道:
“若非朕对他们二人深信不疑。
他们岂能拥有今日这般庞大的权势?
我大明的权宦,即便再强大,终究也只是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朕只需一句话,他们便如风中残烛,瞬间熄灭。
而汪大伴,他堪称大明开国以来,唯一一个执掌军权的宦官,亦是最后一个。
朕视汪直如亲兄弟,母后亦将他当作亲生儿子般疼爱,只是朕身为皇帝……”
若非朱佑极深知历史上的汪直,加之自幼相伴的情谊,他也不敢轻易将一个太监置于统率七十多万大军的高位。
这权力委实过于庞大,令人心悸。
阿大附和道:
“主子虽对他们信任有加,的确应心存戒备,如此方能激励他们更加忠心耿耿。”
朱佑极微微颔首:“此言甚是,压力需由朕来施加,朕便是那推动压力之人。
至于周木此人,朕确是颇为欣赏。
就看刘瑾能否领悟朕的深意了。”
回到偏房,刘瑾缓步至主位坐下。
淡然言道:“一切均已安排妥当。
你晋升之日指日可待。”
浙江左参政曹元跪伏在地,恭敬无比:
“下官曹元,多谢刘督主栽培之恩。
日后自当以督主马首是瞻,督主但有吩咐,下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瑾身后,一众内侍躬身而立。
他轻轻一拍黄花梨官帽椅的扶手,众人瞬间战栗,沉声提醒:“尔等需铭记,吾等身为皇党,唯一的主子便是皇爷。
若无他,吾等皆如浮萍无根。
故而尔等赴任地方后。
贪墨些许、为非作歹尚可容忍。
但绝不能有丝毫不忠,懂吗?”
众人恭敬回应:“是,奴婢领命。”
曹元磕头如捣蒜:
“是,下官明白了。”
刘瑾沉声吩咐道:“你即刻启程,速回南直隶,向你岳父传达我的旨意。
在此期间,他务必避免与其他官员有任何瓜葛,另外,告知通政司左通政焦芳,务必与南京的一位名叫周木的官员交好。
周木若有任何请求,你们能助则助。
这对你们只有益处,绝无坏处。”
曹元面露疑惑,问道:“周木?
此人是谁?哪里高就?
我本就是南直隶人。
自幼在此地成长,却从未听说过此人。”
刘瑾缓缓说道:
“皇爷提及,他是南京行人司副司事。”
曹元一脸茫然,回应道:
“督主,这实在令人费解,行人司左右副司,不过是七品小官,对于弘治爷而言,这官职太过微不足道,怎会如此看重他?”
刘瑾摇了摇头,叹息道:
“这一点,本督也心存疑惑,但此人乃皇爷亲自提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竟能引起皇爷的注意,想来是要被重用了。”
曹元恭敬地答道:
“是,下官回去后立即安排。”
“你可以退下了,路上务必小心。”
刘瑾一挥手,曹元便退出了房间。
“罗祥!”刘瑾高声呼唤。
身后人群中,走出一位年约二十有余的内侍,他毕恭毕敬地说道:
“干爹,不知您有何吩咐?”
刘瑾眼神锐利,语气冰冷地说道:
“前段时日,咱东厂收到消息。
称商辂出现在南直隶,可有此事?”
罗祥恭敬地答道:
“回干爹,确有此事。”
刘瑾眼神中透露出一抹凌厉,冷声道:
“在主子抵达南直隶之前。
你必须将他给咱家找出来。”
罗祥一脸无奈地回应:
“干……干爹,南直隶地域辽阔,人口稠密,在这茫茫人海之中,要寻觅一个刻意隐藏之人,无异于海底捞针啊?”
刘瑾闻言,怒不可遏,一脚将罗祥踹倒在地,厉声道:“主子虽表面淡然。
但咱深知其心中在意。
咱命你即刻调动南直隶及周边各省所有东厂番子,全力以赴,务必寻得商辂。
必要时,可借助江湖门派之力。
一旦找到,重重有赏!”
罗祥狼狈爬起,战战兢兢地回应:
“是……是是,干爹,孩儿明白了。
孩儿定当竭尽全力,寻回商辂。”
刘瑾缓缓起身,目光掠过身上的狴犴服,神色凝重:“东林党虽已作鸟兽散,但商辂毕竟是明朝的三元及第之才,自李贤离世后,他在文人中的威望更是无人能及。
若不将其拔除,日后恐成大患。
咱不信,咱一生只能配穿这狴犴服。”
“干爹所言极是,商辂此人若不擒获,必成大患,孩儿定当倾尽所有,誓要将他揪出。”
罗祥连忙附和。
刘瑾满意地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叮嘱:
“记住,行事需谨慎,万不可走漏风声。
主子对商辂另有图谋,不能让人知晓是我们所为,若有人目击,格杀勿论。
一人看到杀一人,百人看到杀百人。
若只杀九十九人,便不必回来复命。”
“孩儿明白,定当小心行事。”
罗祥再次躬身行礼,随即转身离去,心中已开始筹谋如何利用东厂的情报网络和江湖势力,编织一张天罗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