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沙,半个月转眼即逝。
夏日炎炎,一座座军用营帐密密麻麻,连成一片,沿着密林深处一座山峰下的阴凉山脚蔓延舒展开。
时至黄昏,营帐前的空地上坐满了缠着染血纱布,浑身盈满新鲜血腥味,赤裸裸的上半身新伤旧伤重叠的军士。
不时还有一队队身穿盔甲的军士两两一组架着担架自营地外抬着重伤的同袍匆匆送至营帐。
眺望远方,一队队食腐乌鸦和秃鹫呕哑嘈杂的盘旋在遍地残肢尸骸的血腥战场上空,时不时降落饱餐一顿。
军士小队穿梭在刚刚结束的战场中,既是寻找一丝尚存的同伴,也是为了给同袍们收尸。
一名稚嫩的小将跟随在与他容貌相似的中年男子身后,紧绷着神经,手中紧握的长矛一刻不敢放松。
这些天,他目睹了诸多重伤垂死的妖兽会突然暴起,袭杀了他的同伴。
因此,今年不过刚刚参军,却活到现在的他,稚嫩的面庞上已经写满了肃杀。
一轮巡视完,两人没有找到一个活着的同袍,但他们早已习惯,照常将负责区域同袍尸体全部收捡好。
两人一前一后,谨慎小心的赶到队伍中,一同回返。
直至回到营地边缘,一行人才彻底放松,与驻守在营地门口的同袍们打了个招呼,他们便拐到营地右侧偏僻处。
那里只有一座高高的焚尸炉。
身在战场,想要把同胞们的尸体带回去,也只能这样处理了。
排着队把尸体送上前,小吏对照名单登记好阵亡军士的名字后,摆了摆手,
看守在焚尸炉旁的几个壮硕老兵走上前,接过同袍尸体送进焚尸炉。
几息后,一个骨牌自焚尸炉另一个出口浮现出来。
小将每次看到,都被这神奇的一幕惊得目不转睛。
两刻钟后,中年军士送完手头最后一个尸体,目送着刻着同袍籍贯和名字的骨牌出炉,被那小吏整齐摆放在黑色的木箱中,怅然若失的吐出一口气。
那是他的同乡,同年参军,至今而止。
转过身,看着又呆愣在地的侄子,忍无可忍的糊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走了,还看!没看够吗?”
小将痛呼一声,不敢反驳,乖乖跟在叔父身后回了营帐,卸下盔甲。
营帐中的同袍们还在站岗,没回来。
两人领了一碗稀粥和两个窝窝头,就着伙夫腌制的咸菜咕噜咕噜吃下肚。
把碗筷洗了送回去后,小将憋不住心底的疑惑,谨慎的凑到叔父身侧,低声耳语。
“叔父,那焚尸炉那么神奇,是不是就是修士大人炼制的那种法器?”
中年男子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那些大人们耳朵可好着呢!你说的声音再低,大人想听还是听得到。
下次别嘴巴巴的问些逾越的话。”
小将后怕的缩了缩脖子,随即反应过来,眼睛一亮,“那焚尸炉……”
中年男子不耐烦的挥手推开侄子又凑过来的头,“是是是行了吧!一天天就知道问问问,赶快休息去!明天还得上战场呢!”
听话的躺在床上的小将两眼亮晶晶的,回想起看到的修士大人们呼风唤雨的威风样,心中满是憧憬。
他想……走上修仙路!不想再做个普通凡人了。
这不是痴心妄想,军队中所有军士只要战功达标,都可以去上将那领修炼法诀,这是军队特有的上升通道。
等成为修士后,他再不吃干巴巴硬邦邦的窝窝头了!
难吃又喇嗓子。
被小将羡慕的修士大人们,这会儿正一脸生无可恋的窝在山腹大厅中,抱着窝窝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
战事这般激烈,后勤伙房可没功夫给他们做那些精致的灵膳。
一人发些窝窝头算了。
猜测成真的顾尧死死盯着邦邦硬的窝窝头,忍耐的握紧拳头。
这半个月,吃窝窝头吃得他牙都松了!
难道真的要吃到战争结束吗?
想罢,顾尧不敢睁开眼,幻想着是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