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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

故事的一开始,其实还是很美好的。

一群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的人们来到此地,聚集在一起,打算建立新的住所。

在上山寻找食物时,人们碰见了还从未接触过人类,对人类一无所知的山鬼。

人们以为山鬼也是逃难至此的人,便邀请她一同入住临时建立的村庄。

山鬼怀抱着对人类的好奇,答应了下来。

一开始,村民们齐心协力,分工合作,共同建立着新的家园。

但很快,他们就碰上了难题。

因为逃难而来到此地的人越来越多,村子的规模也不断扩大,但他们能够利用的土地就只有那么多。

建造房子、种植庄稼、饲养牲畜,这些都需要土地。

光靠采集和捕猎是没法养活一整个村子的人的,特别是到冬天,环境变得恶劣,山上几乎就很难找到食物了。

就在村民们思考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的时候,有人祈求似的说了一句:

“要是老天能赐予我们一块平坦又肥沃的土地就好了……”

……

山鬼不是老天,但她觉得,一片平坦又肥沃的土地对自然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怀抱着对人类的善意,山鬼回应了那个村民的祈求。

于是,第二天,村民们惊讶地发现,他们村庄附近突然多出来了一片平坦而又肥沃的土地。

村民们高呼着这是山神显灵,高兴地盖起一座山神庙,隆重地举办起祭祀,感恩山神赐福。

起初,这也没有什么。

直到后来,村民们发现这位山神,根本不懂拒绝。

他们紧张又拘谨地再次办起祭祀,虔诚地恳请山神再赐予他们一条穿过村庄的河流,好让村子里的人不用翻山越岭地去取水。

山神回应了。

河流有了。

村里头的泼皮醉汉倒进山神庙里,大呼让山神再给他几坛子上好的美酒。

山神回应了。

美酒有了。

顽皮的稚儿路过山神庙,向山神讨糖。

山神回应了。

糖也有了。

慢慢地,村民们对待山神的态度变了。

开始有人向山神索要衣服、食物、金银珠宝,从贱到贵,从少到多,一次又一次。

原本还有些村民惴惴不安,担心山神会因为他们这样的行为而发怒。

可当一次又一次的要求最后都得到了满足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村民们都放下了这种担忧。

他们渐渐地,不再把山神当作一个神。

特别是当山鬼的身份暴露,村民们发现他们一直祭拜的山神,其实就是村里那个几乎什么都不懂,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的“今”的时候。

神与人之间无形的壁垒被打破了。

人没了对神的敬畏。

山神不再是神了。

表面上,村民们依旧好吃好喝地供着山鬼,但背地里,他们装作不知道山鬼身份的样子,开始到山神庙里向山神索要更多,更过分的东西。

每当山鬼犹豫之时,便会有人编造虚假的故事,明里暗里地告诉她。

她所给予的那些东西,都是对人类,对自然有用的东西。

而且那些东西也没那么重要。

你连土地跟河流都给了,还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给的呢?

在遇见人类之前,山鬼接触过的,就只有山野间的动植物。

她能和那些动植物进行交流,听到它们的心声,但那些动植物的心声都很简单,它们思考的从来都只有生存、捕食、繁衍这几件重复的事。

人类是有史以来与她交流过最多的种族。

她也很喜欢人类。

所以,人类跟她说的话,她都信了。

人类向她要的东西,她也都给了。

……

如果故事只到这里,那这些村民除去贪心了点外,倒也没有犯下什么真正的大恶。

但。

一年又一年过去,最开始建起村子的那批人慢慢变老,而山鬼却依旧没有半分变化。

终于,村民们开始向山鬼祈求一样她无法给予的东西。

寿命。

山鬼第一次拒绝了村民们的请求。

村民们对待山鬼的态度突然冷淡了下来。

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怀疑。

她听见有人议论,猜测她是不是在欺骗他们,是不是不愿意再给他们东西了。

那时山鬼才知道,原来村民们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山鬼不明白村民们之前为什么要假装不知道她的身份,也因为村民们这样怀疑的态度而有些不开心,于是,山鬼离开了。

山鬼离开后,村民们急了,开始不断在山里找寻她的踪迹。

找不到,他们就放火烧山,一定要把她逼出来。

山鬼不明白村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只是回到了她自己的地方而已,为什么他们要这么激动?

虽然不明白,但村民们烧山的行为让山鬼生出了不满。

她挥手扑灭了大火,让山林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同时,也收回了之前给予村民们的所有东西。

除去那片土地。

山鬼观察过,村民们只要有那块土地,就可以生活下去。

所以,她只需要给他们留下那片土地就可以了。

……

村民们又开始不断举办山神祭祀。

但这一次,山鬼没有再回应。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快二十年。

某天,山鬼忽而在山里碰见了一个受了伤的少年,少年说自己是山下金山村村长的女儿,摘果子的时候不小心从树上掉了下来,腿受了伤,无法动弹。

经过和对方的交流,山鬼再次想起了山脚下的那座村子,就借着送对方回去的契机,再次去看了一眼那个村子。

没有了她以后,村民们自力更生,也还是把村子发展得有模有样。

只是……

整座村子里,都笼罩着一层极重极重的阴气。

疑惑归疑惑,但山鬼也没有去管这件事,在把那个名叫冯桃的少年在村口前放下后,她就离开了。

原本山鬼以为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了。

可那个冯桃,在腿好了之后,就开始天天上山找她。

原本山鬼是不打算见的,但某次眼见冯桃都被山里的大老虎盯上了,她还是出来见了冯桃。

冯桃说,她只是想感谢山鬼上次的帮助,还给山鬼带了吃的想要感谢她。

山鬼感受到她的善意,也就接受了她的食物。

之后冯桃再上山找她的时候,山鬼也都出来见了。

就这样来往了一年之后,冯桃忽而告诉了山鬼一个好消息。

她要成亲了。

冯桃希望山鬼可以去见证她的大婚。

冯桃的表情十分认真,再加上这一年来山鬼早已经把冯桃当成了朋友,所以,她最后也就答应了冯桃的邀请。

于是,在时隔二十年后,山鬼再次走进了那座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