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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文生听完,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的眉头紧锁,周身渐渐地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这一路上,他再也没说话。

傅明昭满心的忐忑,他想要张口解释,可当他看见傅文生那沉下来的脸色,他吓得,根本不敢开口辩解一个字。

冯夫人捏着帕子,一直都在伤心地低声啜泣。

马车没一会儿,就停在了傅家门口。

傅文生这才开口,看向冯夫人说道:“你先暂时在傅家住着,今天这件事,终究是我们理亏……冯御生气,那也算是情有可原。”

“你身为青儿的母亲,实在不该太过偏袒我们傅家……在二十多年前,你就已经嫁入冯家,是冯家的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在二十多年前,你出了傅家门,入冯家门时,你就生是冯家的人,死是冯家的鬼。这一点,你活了这么大的岁数,难道还拎不清吗?母亲之前教你的三从四德,你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

冯夫人的身子一僵,她脸色煞白地抬头看向傅文生。

她没想到,她的娘家大哥,居然会不向着她,居然还骂她,训斥她。

她之所以落到这个地步,全都为了傅家啊。

可大哥,并没有因此欢喜,反而怪她没有恪守妇道?

冯夫人满脸的委屈:“大哥,难道是我错了吗?青儿与我离心,我心疼玉儿和明昭,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吗?”

“我们才是一家人啊,我身上可是流淌着傅家的血啊,明昭是我的侄子,与我一脉相承,我向着他,向着傅家,你不感谢就算了,你居然还怪我没有三从四德?”

“大哥,你说这话,你真的是太伤我的心了。”

傅文生丝毫没有心软,极为刻板固执地回道:“嫁出去的姑娘,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你已是冯家妇,你死了,只会入冯家祖坟,你的牌位,只能由冯家人供奉……”

冯夫人的脸色,一寸寸惨白。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傅文生,一股窒息的感觉,顿时侵袭上她的全身。

她……她竟是真的做错了吗?

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捂着唇角,声音颤抖问道:“如果冯御要休了我呢?大哥,难道傅家我永远都不能回了?”

傅文生极为冷酷无情,他淡淡地看了眼冯夫人。

“傅家从来都没有过下堂妇。倘若你被冯御给休了,傅家的大门,你也不能进……否则,你让我傅家的颜面何在?”

“我傅家绝不会纵容,不三从四德,背离婆家,被婆家休弃的出嫁女。”

冯夫人的心,猛然一坠。

她的瞳孔,慢慢地扩大。

她整个人犹如傻了般,怔愣地看着傅文生。

“大哥,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这一刻,她犹如不认识大哥这个人似的。她想不到,这么多年,待他温和的兄长,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冷酷无情的话语。

他们可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啊,她在被冯御欺负了后,他非但不给她撑腰,讨回公道,他训斥她就罢了,居然还泼了这么一盆冷水给她。

傅文生挥了挥手,让傅家的下人,将傅之玉抬走,给她请大夫看看。

傅明昭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他。

他瑟瑟发抖地缩在马车里……这一刻,他只想当一个透明人。

傅文生弹了弹衣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他无视冯夫人难看的脸色,淡淡继续说道:“我从来都不与你开玩笑……你能丢得起这个人,傅家可丢不起。我断然不会因为一个人,而葬送掉傅家百年的家族荣耀。”

“在家族荣耀面前,个人的荣辱与委屈,算得了什么?该如何取舍,你自己掂量。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这三天你可以无忧无虑在躲在傅家思考……但是,三天过后,你倘若还没想明白,那我就只能请你出傅家了。”

冯夫人整个人如坠冰窟,她在这一刻,才彻底的看清楚自己的处境。

大哥的意思是说,如果冯御真的休了她,真的不要她了。傅家也绝不会收留她,当她的后盾与靠山。

到时候,天大地大,哪里都没她的容身之处。

她是嫁出去的女儿,就像那泼出去的水,绝不能再将泼出去的水,再接回来的道理。

傅文生不在乎冯夫人是什么反应,他招了两个婆子过来:“拨一处院子,伺候姑奶奶去休息。”

“天色不早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谈。”

他嘱咐完,就不再管冯夫人。

而是冷冷的看向傅明昭:“孽障,你给我去书房。”

傅明昭的身子,猛然一抖。

他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地从马车上下来,跟着傅明昭入了府门。

冯夫人坐在马车上,怔愣地看着,傅文生的身影一点点地消失在她眼前。

她的心头,闷疼得厉害。

似乎有一股热气,要往上涌。

她抬手,紧紧地攥着胸前的衣服。

下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呕了一声,一股腥红的液体,自她嘴角溢出……

旁边的婆子看了一眼,不由得惊叫一声:“哎呦,姑奶奶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吐血了啊?”

“赶紧的,快点将姑奶奶抬下来,让大夫给她看看。”

冯夫人的脑袋,混沌的厉害。

她身子抖得不像话,眼前一阵眩晕,她的身子往后倒去,意识陷入了黑暗中。

——

冯澍青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

她不断地在做噩梦。

她又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

有一次,她随着母亲去参加宫宴。

刚到宫宴上,母亲就撒开了她的手,去抱舅母怀里的傅之玉。

母亲抱着傅之玉,脸上罕见的露出温柔的笑意,她低声哄着傅之玉,一口一个玉儿地喊着。

冯澍青有些难受,忍不住地抬手去扯母亲的袖子。

母亲却极为不耐烦地低头,冷冷的瞪了她一眼:“别扯我的衣服,这料子可是极为珍贵的,扯出了皱痕,这衣服可就废了。”

冯澍青的眼睛,落在傅之玉的身上。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用满是口水的小手,揪着母亲的衣襟,母亲那珍贵的料子,被沾染了水渍……

她嗓音沙哑得厉害,委屈无比地反驳:“可妹妹……将母亲你的衣服给弄脏了啊。你为何不骂她?”

母亲极为烦躁地推了冯澍青一把,声音极为尖锐地骂道:“要死啊,你居然和一个小孩子比?冯澍青,我这几年,教你的伦理道德,你全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滚一边去,没事别来烦我。绣花不行,弹琴也不行,就知道耍这些小心机。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要是有玉儿半分的乖巧听话,我就阿弥陀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