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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傲霆呆住!

没想到一辈子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结果自个儿亲孙女,居然被人嫌弃了!

他一声不吭,放下纸袋,拉开门,走出去。

秦悦宁喊道:“爷爷,您别去!”

老太太按了按她的手,“让他去,让他尝尝被人挫的滋味,省得以后再作妖。元峻父亲那种人,也就你爷爷这种老狐狸才能对付。他自己惹的烂摊子,让他自己去收拾。你爸性格太硬,做事不够圆滑,不是元峻父亲的对手。”

秦悦宁觉得老太太太睿智了。

真正的家一老,如有一宝。

她一方面劝她心宽,放下,一方面又安排顾傲霆去帮她,两手准备。

顾傲霆出门上了车,拨通元峻的号码,把慈爱和威严搁在话音里,“小峻,你帮我约下你爸,我有事要跟他谈。”

元峻正在思考如何说服父亲。

结果打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了。

他当即给二人约好见面时间。

就在今晚,因为明天父亲要出国。

二人在元峻皇城根下的家见的面。

顾傲霆进屋,打量一下室内装修,远不如他家装修豪华,也不如他家大,却有一股子迫人的威压。

大概就是上位者的威仪。

从前顾傲霆每见元伯君,脸上都会露出讨好的笑,未开口,先谦卑三分。

可是讨好也没用。

他收起所有讨好,摆出不卑不亢的架势。

落座后,顾傲霆开门见山地说:“我大儿子是盗过墓,但他是迫不得已。他刚出生,被人绑架,扔到深山里,差点死了,被他养父收养。他养父世代盗墓,靠盗墓生活,我大儿子没得选择,只能盗墓。盗过墓,不代表人品不好,他年轻时自考了学历,在考古队屡次做贡献,赡养他养父几十年,孝顺、忠义、可靠。”

元伯君拿起茶壶替他斟茶,“秦野同志人品是不错,但是小峻想在仕途上走,这一关很难绕开。”

顾傲霆斟酌了下这句话,仕途和从商不一样,的确很难绕开这一关。

这事没得商量。

既然没得商量,那就不必商量了。

顾傲霆硬声说:“我今天来,不是来争取结果,只是来告诉你,我们家小悦宁,十分出色,不能被嫌弃!我大儿子阿野,也十分优秀,不是污点!这门亲事,是我们家不同意!”

撂下这句话,他起身离开。

茶都没喝。

元伯君习惯了他平时的讨好和圆滑,一时不太适应他如此硬气。

慢几秒,才想来要送客。

等他起身去送客时,顾傲霆已经没影了。

八十多岁了,还能这么利索,不容易。

元伯君返回沙发前坐下,端起茶递到唇边,抿了一口,眉头微蹙。

元太太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帮他倒茶。

元伯君看她一眼,问:“小峻呢?”

“小峻去咱爸那边了。”

“搬救星?”

“为爱争取。”元太太放下茶壶,不紧不慢地说:“小峻无论对人对事都非常认真,从开始和秦悦宁就是奔着结婚去的。如果是秦悦宁盗过墓就罢了,可是盗墓的是她父亲,还是几十年前的事。匡正图卖主求荣背叛你,你都能原谅他,为什么不能绕开秦野盗墓呢?”

元伯君捻着茶杯,神情肃穆,“匡正图卖主求荣,不影响小峻的仕途,秦野盗墓却影响。你们女人总喜欢感情用事,成大事者,最忌讳感情用事。你别妇人之仁,擅自插手,毁了小峻的前途。选秦悦宁,就得放弃仕途升迁。选仕途,就放弃秦悦宁,只能二选一。”

元太太沉默了会儿,起身去卧室,给元峻回电话:“你爸主意坚决,没得商量,你爷爷怎么说?”

“我爷爷也让我二选一。”

元太太叹了口气,“人在浪中飘,身不由己。你打算怎么选?”

元峻道:“选仕途,对不起悦宁,是为不忠不义。选悦宁,对不起爷爷和父母的栽培,是为不孝不顺。自古忠孝很难两全。”

“去看看那丫头吧,该补偿的补偿。”

“父亲行事一向稳妥,这次未免太武断了。悦宁太爷爷刚去事,他就登门提这种事。”

“马上到秦悦宁生日了,他料到你要先斩后奏,提前掐断这条线。你是他的儿子,你每走一步,他都能提前料到。”

从元老家出来,元峻开车去了顾家老宅。

坐在车里凝望老宅的灯光,元峻英俊面容越发冷峻。

手机就在手边,可是他却不想打。

因为事情没解决好。

没法给秦悦宁交待。

原以为秦野盗墓之事,隐瞒得极好,暴雷至少要等到三四十年后,他参与竞选时,才会暴雷,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父亲查出来了,这么快父亲就出手了。

打乱了原先的节奏。

黑色的越野如黑色的巨兽,蛰伏在老宅门外。

一待就是一整夜。

秦悦宁在楼上看到了。

看到了元峻的沉默和纠结。

意料之中,换了她,她也会纠结。

当初因为父母不同意,因为虞城家会影响她入军校,影响她入异能队,也因为当时年龄太小,那份感情懵懂居多,而放弃了虞城。

如今被摆在秤上的,是她。

天亮之后,元峻开着车走了。

秦悦宁也看到了。

心很疼,空落落的。

但是能忍受。

一年过去了,她又成长了,去年得知父亲盗墓会影响元峻的仕途,她提出分手,当时难过得要死,跑去借酒消愁。

如今连酒都不想喝。

不知是心疼得麻木了,还是早有心理准备?

秦悦宁推开窗户,跃到一楼,来到玫瑰花园,开始摘玫瑰花。

懒得去找剪刀,她徒手摘。

一不小心被玫瑰刺,扎到了手。

血渗出来,她望着指腹上鲜红色的血珠,人生何尝不就是这玫瑰花?

漂亮却带刺,给人感官愉悦的同时,又冷不丁扎你一下子,疼得人直流血。

秦悦宁摘了几朵,拿花纸包扎,抱着花刚要原路返回。

看到佣人步伐匆匆,朝正屋走去。

秦悦宁好奇地问:“有事吗?”

佣人道:“大门外有个自称岛城虞城的,来探望老夫人,我进去问问老夫人愿不愿意见?”

秦悦宁啼笑皆非。

这小子,已经来参加过追悼会了,还私下来探望老太太,未免太过热情。

秦悦宁吩咐佣人:“就说我太奶奶还没睡醒,让他回去吧。”

“如果他说等老太太睡醒呢?”

这的确是虞城能办出来的事。

“算了。”秦悦宁把手中的花塞到她手里,“你进去请示我太奶奶吧,我去别的房间待着,别说我在。”

“好的,悦宁小姐。”

佣人进去请示。

老太太心软,喊虞城进来。

虞城一手抱着粉色玩偶,一手拎着几个超级大的纸袋,来到老太太的卧室。

进屋,他放下纸袋,把粉色玩偶摆到老太太床上说:“太奶奶,玩偶洗过消过毒了,您尽管抱着玩。”

老太太最喜欢粉色的东西,手指摸着玩偶淡粉色毛茸茸的面料,心更柔软了。

虞城弯下腰,从纸袋里往外掏,掏出粉色老年智能手机,粉色游戏机,粉色发箍,粉色发夹,粉色碧玺手串,粉色珍珠项链、粉色丝绸衣裤等等。

顿时整个房间都是粉乎乎一片。

他拿起粉色丝绸上衣披到老太太身上,又拿起粉色碧玺手串戴到她手腕上,把粉色发箍戴到她苍白的头发上,左看右看,说:“太奶奶,您皮肤白,气质好,戴粉色真好看,像十八岁的小仙女!”

老太太哭笑不得。

她优雅了一辈子,喜欢粉色,但是不喜欢穿戴粉色。

虞城拿起粉色游戏机,坐到老太太身边,“太奶奶,这是我专门为您买的老年游戏机。您平时没事,玩玩这个,打发时间。”

老太太看看游戏机,看看他,“是因为小悦宁,才来看我这个老太婆的吗?”

虞城摇摇头,“不是,我早就把宁子放下了。只是觉得您心情肯定不好,正好来京都办公事,顺路过来看看您老人家。”

说顺路的,多半不是顺路。

但是这份心,让老太太心里暖乎乎的。

这个曾经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小子,心里也有赤诚的一面。

如果小悦宁当初跟他谈,会不会少受很多委屈?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