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自己原地不动,李辉升任县委书记的消息比温言奇早一步回到了县里。

本以为这次从长林回来,就该挪个办公室了,现在倒好,风声出去了,还是坐这间办公室。一路上楼,几个下属仍旧是早早问好,可温言奇自己却总觉出别的味道来。怜悯?还是幸灾乐祸?还是高高挂起?说不清楚,反正今天自己这一路,看谁都觉得怪怪的,也许别人看自己也是如此吧。

马宁波前后脚跟了进来。温言奇不说话,马宁波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烟,一口一口的抽着。半晌,嘀咕了一句:“怎么会这个样子”?

温言奇瞥了一眼马宁波,故意说:“怎么?常务变成副书记了,还不满意”?

马宁波用了很大的劲,弹了烟灰,“还不是一球样,倒是你,哎……”

温言奇释然的说:“叹什么气,没什么,我都想的开。让我干了,自然干好,不让干了,到手的事情也不会拖沓!”。

“哪有这样用人的”?马宁波仍然不解气。

温言奇说:“这样用,自然有这样用的道理,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想了也白想。一会儿,王部长来宣布任命,你还不准备准备”?

马宁波看着温言奇出神,末了,又摇摇头,踱步走了出去。

温言奇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向会议室走去。

见王伶俐还没到场,便站在门口等,重要人物总是最后到场,这已经成了惯例。下面不坐满,上面就没有出现的道理。

王伶俐和李辉上了楼,温言奇看见,早早的向王伶俐伸出了手,作了请的手势,让她先进,自己刚要跟上,又收回了脚步,站在一旁再等李辉进去。李辉见温言奇侧了身,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冲温言奇点了点头。

又是一场热烈的大会,成功的大会。按照王伶俐的话说,自此,云州县又迈入了新的发展时期。

云州群众也称赞,这下跨度确实大,由几根残发一下变成了满头乌发,李书记的头顶,怕是苍蝇爬上去也要摔一跤。

在温言奇看来,李辉对干部的调整多少有些迫不及待。两个多月的时间,县委就要调整干部。对于那些还没有到位的人来说也许是个机会,可已经就位而且没干多久的人来说,就有些魂不守舍。

几个原来和温言奇走的近的干部,这几天有事没事就来政府坐坐,东一句西一句说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温言奇知道缘由,却也不好接话。到目前为止,究竟哪些人需要动,哪些人不动,温言奇还没有接到李辉的通知,只知道李辉的办公室已经被踏破了门槛。

温言奇两耳不闻窗外事,只计划着督促韩云辉接手马宁波留下来的产业项目的沟通,如今马宁波任了副书记,同县委的沟通倒显的顺畅些,最起码县委和县政府对于产业项目的事情有了一致性。几个大的项目上马在即。

无事登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温言奇看的心烦,一大早就约了韩云辉去了乡镇调研。

去年,秘书方超被提拔到泉林乡任副书记,如今过了大半年,再见到方超,早已没了秘书的模样。如今是春种时节,方超套着件迷彩服,脸晒的发红,本来三七开的发型也替换成了毛寸,灰模土样。

见到温言奇来,忙下了摩托,叫了声温县长过来了?

温言奇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小伙子,变化挺大啊,连发型都换了”?

方超不好意思的笑笑,“原来那头发梳起来就麻烦,到了这里,整天和土打交道,不如学韩县长剃了省事”。

韩云辉说:“我那是年纪大了,不长头发,和你不一样”。

温言奇说,“韩县长是半路出家,小方这是从头做起。确实不一样”。

两人一又是一笑。

“你们书记乡长呢”?

方超回道:“一大早我们几个就分到各村看春播,乡里没接到您要来的通知啊”?

韩云辉说:“县长临时决定,就没通知你们”。

方超想了想说:“岳书记和王乡长这会应该在上林村吧,我打个电话问问……”,说着掏出了手机。

温言奇却说:“不打了,上林村不远,我们也去看看”。韩云辉喊了声小赵,温言奇摆了摆手,“几里路,走着去还好”。说罢,甩手上了公路。

春天的乡下一洗冬天的冷峻,处处透着希望。温暖的春风抚弄着高大的杨树,在杏树上悄然放下了朵朵花蕾,含苞待放。昨天的一场细雨更是洗净了整个泉林,溪水缓缓伸向远方。

温言奇深吸一口气,渐渐放慢了脚步。

“怎么样?累不累”,温言奇笑着问道。

韩云辉神情自若,嘴上却说:“县长走路太快,累到说不上,就是跟着着急”。

温言奇却不接话,目光远远的看着,依稀能看到几十公里外的云州县城,此时却是云山雾罩。

温言奇笑笑,“我在省厅那年,来过一次云州,晚上月下星辰,四下无声,少了明都的急躁,就感叹还是县里好。现在站在这里又觉得还是乡下更好些,你们看,远处的县城还不是云里雾里,倒和市里没什么区别。如此这般,再过些年,真不知哪里还能留住这些好”?

方超说气喘吁吁的说:“县长常年生活在明都,我就觉得县城比这里自在些,市里更好”。

韩云辉笑道:“你还是年轻,等你到了我和县长这个岁数,就知道哪里是真的好。我老早前就想着到哪弄个小院,种上几分地的菜,养个不大不小的看门狗,冬日了烧了热炕,夏日栽一溜葡萄。闭着眼睛都觉着惬意”。

温言奇说:“县城里那么多的院子,找一个还不容易”?

韩云辉说:“县长觉得明都急躁,我觉得县城也是焦躁的很,虽说有个院子,可门外照样大车小车急吼吼的过,倒不如这里。等我退休了,方超在这里给我踅摸个院子”。

温言奇笑道:“你退休到哪年哩,方超为给你整个院子,一直在泉林等你”?

方超忙说:“若是那样,到时,怕是我和韩县长就得做邻居了”。

韩云辉哈哈一笑,“再怎么说也不能误了小方的前程,把个毛头小伙子扔在泉林和我做邻居,说不过去,说不过去!”。

拖拉机的轰鸣声传来,温言奇看到了乡党委书记岳长河,乡长王平。

岳长河、王平见是温言奇一行,忙小跑过来。

温言奇随意问了句怎么样?

岳长河便说:“乡里的八千多亩地这两天都播的差不多了”。

温言奇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远处的人,“那是上林村的陈志忠吗”?

王平瞥了一眼远处的几个人,说道:“是陈志忠,县长还记得”?

温言奇说:“怎么不记得,见过好几次呢,他现在还是村委会主任”?

岳长河道:“是,上林懒汉多,也就老陈能镇住,换个别人还真没法弄”。

“走吧,带我转转”,“今年都种些什么”?温言奇边走边问。

岳长河说:“去年韩县长来做了调研,又搞了规划,我们做了些工作,听说县里今年会上一个淀粉厂,就相应的提高了土豆和玉米的面积”。

“不知那个厂子进展怎么样?反正农户问我们要了包票,我们也就拍了胸脯”。

韩云辉道:“已经开建了,这个你放心”。

温言奇笑说:“你也不问仔细,就敢拍胸脯”?

王平接话说:“管他哩!就是不建厂子,也比粮食收入高,就是卖起来麻烦些。你给他承诺了,到时有个意外他倒缠上你了”。

“老陈动员的时候就说了,你们他妈去年油菜丰收了,也不见给老子分些,现在让你们种这种那,还不是让你们赚钱?政府还会骗你不成”?

岳长河揶揄道:“老陈贼的精,看他这么说的,回过头还要问我一句,岳书记,你说是不是?我只好说是,就是政府骗你们,我和王乡也不能骗你们!”。

韩云辉说:“听起来,你们两个倒比政府可靠些”?

岳长河笑道:“哪能呢?还不是一家赶一家”。

温言奇指了指韩云辉,“你没听明白,这两个人说来说去,就是看你能不能说到做到,如果做不到,就是政府骗了他们,他们骗了老陈,老陈骗了农户”!

岳长河偷偷笑笑,王平连忙摆手,“县长,我们可没想那么远”。转头喊了一嗓子:“老陈,过来!”

陈志忠见是温言奇,忙拍了拍土,握了温言奇的手。

“老陈辛苦了啊”,温言奇玩笑道。

“温县长说笑了,给自己种地叫什么辛苦”?

“刚才你们岳书记和王乡长还夸你会做工作”。

陈志忠看看岳长河,不好意思的说:“我哪会什么工作,就知道村委会得配合好乡里,乡里说让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杨兆文在时不常跑农村,温言奇来了云州,不喜待在办公室,没事就往乡镇跑,李辉一直分管党群,升了县委书记至今,仍没有下来。温言奇便是乡镇干部见的最多的一把手,乡镇上到书记乡长,下到村委会大多熟悉温言奇的秉性。

岳长河见日上三竿,便问:“温县长就在乡里吃饭吧”,温言奇说:“行啊,现在回了县里还得找地方”。

陈志忠见状,小心翼翼的插话道:“温县长,岳书记,不如到我家去,别的做不好,一顿便饭我那老婆子还是能将就。况且乡里的饭我也吃过,属实不怎么样,是不是岳书记”?

岳长河不敢答应,看了看温言奇。韩云辉却替温言奇应了,“到哪里不是个吃饭”?

温言奇仍旧不坐车,岳长河几个人也就不好乘车,几个人浩浩荡荡的朝陈志忠家走去。

一路上,温言奇指指点点,不停的问陈志忠情况,距离越拉越开。

赶到陈志忠家的时候,院里早已升起了炊烟,老陈的儿子已经弄翻一只羊。

温言奇怪道:“老陈,说好了来你家吃顿便饭,你这是干什么”?

陈志忠说:“县长虽说来乡里是为了工作,可如今到我家就不是工作了,别看我兼个村里管事的,家里的主我也是做的。这羊,就是你不来,我今天也要杀的。你不知道,泉林有这个规矩,开春第一犁,总是得作个样子”。

岳长河在旁边说:“县长,老陈说的是哩,这叫动了土,就得给土地爷一个交代”。

温言奇说:“给土地爷交代,肉却进了我们的肚子里”。

陈志忠呵呵一笑:“都一样,都一样,老规矩么,县长快进屋”。

温言奇却摆了摆手,“不如坐在院子里,这春天的太阳晒着还舒服些”。

王平便和进了自己院子一样,进屋拿了凳子,又张罗方超抬桌子。

几人围坐下来。

“老陈儿子多大了,没进城打工吗”?温言奇问道。

“嗨!打什么工,自家的活都干不完,人还是得认命,他不是在外闯荡的人,如今村里人少了,地多的种不完,留下来也是我的个帮手”。回着温言奇的话,陈志忠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云烟,抽出一根,递给温言奇。

“县长,烟不好”。

温言奇笑笑,“我不抽烟”,接了烟,扔给岳长河。

岳长河道:“县长不知道,如今这村里没几个人,原来分给各家的地,半数都让老陈承包了去,赶上这几年水好,这老家伙赚的钱比打工的不知多了多少!”。

陈志忠憨憨的一笑,“也没多多少。听岳书记说,地没人种了,也不能荒了,这几年外出的人看我收成好些,地价都翻了一倍了”。

温言奇点点头,“是这么个说法,有人进城,就得有人留下来。老陈赚钱是好事,没什么扭捏的”。

“我小的时候在农村,成百上千号人,都守着地,几个村才配一个拖拉机,倒也能种的过来,现在家家都有农机,却也忙的不行。终归还是人少了”。

韩云辉说:“县长说的还真是,我们年轻时,哪哪都是人,一到开春,尘土漫天,总觉得干不完的活,吃不饱的肚子,一年没闲着的时候,过年一翻裤兜,却还是那么多。现在人少了,活还是那些活,农机一来,几个人也能干完。进城务工的有些积蓄。留下来的,只要肯吃苦,像老陈,也能赚了钱”。

陈志忠咂咂嘴,“人少有人少的好处,我一个农民想不了那么远,虽说挣了些,但总觉得不对味,这样下去,再有过一两代,农村怕是真没人了!。

温言奇说:“进城若是有了正经工作,也能留下去,若仅仅是打工,也不是长久之计。终归还是得有个别的出路”。

说话的功夫,陈志忠老婆就做好了几样菜,肉也烤了上桌。

陈志忠忙招呼温言奇,温言奇试着尝了一口,“老陈不错哩,这味道不像是家常菜,倒有些餐厅味”。

王平说:“老陈老婆本来就是乡里食堂的厨子,去年让老陈叫回来的”。

陈志忠说:“家里忙的腾不出手,就叫回来帮忙”。

“哦,我说呢,一般家里做不出这味道”。韩云辉撕扯着一块肉嘟囔。

“我说,长河,王平”。温言奇放了筷子,说道:“我一直有个想法,像泉林这样的乡镇,背靠青山,放眼平原,又有个海棠峪的景点,风景自不必说,到处还是泉水,离城里也不算远,你们就没考虑往旅游上靠靠”?

岳长河疑惑道:“县长的意思是”?

温言奇解释道:“你们常年待在这里,怕是看习惯了,城里人就不同了,周末或者孩子放假,县城不是商场就是个小公园,倒不如这里。你看看,温言奇指指远处,能见到雪山,青松,河水,草甸,就是一个立体的风景”。

岳长河点点头,“那倒是,泉林的景色别说在云州,就是在市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就那个海棠峪,站在上面向北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往南又是长云山,草甸,野花遍山野,一渠溪水常年流淌。就是我和王平常年待在这里,上去也仍然觉得漂亮。可就是路太难走了,不是越野车压根上不去。到现在,真正上去过的人也是有数的几个”。

温言奇说:“来的路上,我们还说,像小方,他就觉得城里好,韩县长呢,倒觉得乡下好。两个人追求不一样,小方想的是便捷,韩县长想的是休闲”。

“可咱们想想,现在的消费主力是哪一拨人?恰恰是韩县长这一拨”。

韩云辉一口肉噎了半天嘟囔了一句:“我咋就成了消费主力了”?

温言奇笑道:“还真就是你我这样的,有闲钱,有闲心,孩子不大不小,不用操心。小方那样的,连个对象还没着落,休息了还不急着往城里跑”?

方超说:“温县长说的是这个道理,我那些工资打发自己都费劲”!

温言奇说:“我看朝这个方向考虑考虑。路难走不是问题,县里想办法。乡里应该将现有的资源好好利用起来,比如老陈这样的,把家里好好收拾收拾,搞个特色农家小院,又不租房,吃的都是现成的,上山看了景,进屋吃了农家菜,一个周末打发的有声有色”。

“县长说我家”?陈志忠听的出神。

温言奇说:“是啊,老嫂子这菜做的不比城里餐厅差,我都觉得好,其他人口味未必比我还刁些”?

韩云辉这才插话说:“县长说的有道理,多发展几个像老陈这样的,把卫生搞好,道路修好,特色搞起来,不愁人不来。像我们周末,若是有时间,还不是城里找个院子,一呆一天,倒不如这里”。

温言奇看看陈志忠,“老陈敢不敢干”?

陈志忠想都没想,立马说:“敢!怎么不敢?既然县长说能干,我就敢整,别的不说,我就一个胆子大。人来了,我可以做,人不来了,我该干啥干啥,又不影响”。

温言奇笑笑,冲陈志忠竖了竖大拇指:“老陈可以,有魄力!”

陈志忠挠了挠头发,“啥魄力不魄力的,农民嘛,闲着还不是闲着”。

温言奇又对岳长河说:“这个事不是我第一天想了,这来的一路上还在琢磨这个事,越琢磨,越觉得有意思。回去后,我和韩县长再合计合计,上海棠峪的路,县里想办法。但乡里首先要做这么几个事……”。

听温言奇这样一说,岳长河几个人便正了正身子。

“首先把乡里靠山的几个村子的道路规划好,县里花钱修简易公路,这个用不了几个钱”。

“其次,找几个饭菜做的好的利索人家,将屋里屋外,该换的换,该修的修,房前屋后,整治干净,院里一并铺整齐”。

“第三,有目标的栽植些观赏性的花花草草,野地里的那些野花野草就很好。我刚才路过看见村口的杏树杏花开的正旺,像这些树种就可以。既可以赏花,又有经济价值。应当在合适的地方,集中连片,扩大面积”。

“对有实力,又愿意搞的人家,县里或者乡里提供补助,具体怎么个补助方法,我们回去再研究”。

“终归一句话,不玩虚的,一进泉林,就要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一进农家,就要让人吃的扎扎实实,一出泉林,就要让人觉得流连忘返”。

“怎么样,能不能搞”?

岳长河一听温言奇这么说,当下就拍了胸脯,“县长放心,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干!”。

温言奇摆摆手,笑道:“我只是说了个大概,具体还有细节,县里可以组织人完善,但实际操作还是乡里,你们平时还要多琢磨,究竟怎么搞,我们再商量”。

陈志忠忙拿出瓶酒来说:“原本想着请县长来我家吃个便饭,没成想又给我谋个好事,今天说啥也得喝一瓶!”。

温言奇呵呵一笑,“喝酒我不行,长河你们来……”